该当恍然想起什么,正色说道:“有殿下在场,刺客只怕难以得手。”
“如果刺客动手之时,姐夫恰巧不在场呢?”唐明珠含笑反问道。
该当和子隐诧异地看着唐明珠,说道:“倘若如此,刺客得手的机会将会大增。”
唐明珠笑呵呵地说道:“我说过了,我的胆子一向很小。”正因为胆子小,才会谋定而后动,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贸然出手。
该当和子隐沉默下来,房间内也随之静得鸦雀无声。唐明珠看着桌子上的酒菜,问道:“这顿饭,两位将军是打算陪着我吃完呢,还是打算中途退场呢?”
子隐眯缝着眼睛,慢慢伸手出来,手掌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而后毅然拿起筷子,含笑说道:“郡主盛情,末将又岂能不识好歹?末将愿意陪着郡主,把这顿饭吃完。”
他的表态,更加坚定了该当的决心。该当也拿起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和子隐,出身于草莽,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权势与钱财,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末将愿随郡主同进退。”
唐明珠嘴角勾起,说道:“好,那么这一桌的美酒佳肴,我们就一同享用。”
君府。
作为君家的族长,君胜天自从被长孙伯昊软禁之后,就没再走出过家门一步。
后来长孙伯昊自尽,风军入主天京,宁南朝廷灭亡,君胜天的软禁也算是结束了,可他仍是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今天,圣旨传到了君府,三日之后,皇帝于皇宫设宴,请君胜天务必赴宴。
消息迅速传开,君家的人可坐不住了,纷纷来找君胜天。在君府的密室当中,须发斑白的君耀年皱着眉头说道:“女帝请胜天赴宴,只怕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
君耀年是君胜天的长辈,与君胜天的父亲属同宗兄弟。
君胜天居中而坐,慢慢地喝着茶,即不接话,也不做表态。
君耀年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君胜南说道:“胜南,你见过女帝,可知女帝的这次设宴,究竟所为何意?”
君胜南早已被降职,没有资格再参加朝议了,至于唐凌为何要设这次的酒宴,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他缓缓摇头,小声说道:“小侄不知。”
君耀年皱了皱眉头,对君胜南是又气又恼,堂堂的财部大臣,又有君家做后盾,竟然被莫名其妙的连降两级,倘若不是君胜南太过无能,又岂会如此?
“那你说说,女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胜南垂首说道:“小侄不知。”
“哼!”君耀年已经气得懒着再问他什么了。
与君耀年同辈分的君耀祖说道:“不管女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圣旨已下,胜天就不可能不去了。”
君胜南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侄听说,这次陛下不仅邀请了大哥,凡是士族大家的族长,也都在陛下的邀请之内。”
“正因为这样,才更令人担心。”说着话,君耀年看向君胜天,顾虑重重地说道:“胜天,你说说,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草民,陛下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君胜天慢悠悠地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君家家大业大,在各大家族中,一呼百应,朝廷想动我君家,也得先寻思寻思,它究竟还想不想要一个安稳太平的昊天国了!”君耀年自信满满地说道。
君胜天苦笑,如果唐凌是篡位上台,没有根基,君家或许还能胁迫得住她,可唐凌有偌大的风国做根基,在风国,也不知有多少的豺狼虎豹对君家的地位虎视眈眈呢。
“与朝廷的对抗,我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
“胜天……”
君胜天摆了摆手,打断君耀年的话,说道:“做事要懂得适可而止,否则,便是自不量力,自取灭亡。”
“女帝丝毫不把我君家放在眼里,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君家连个说法都得不到?”
今朝已不同往日,难道现在还看不明白吗?君胜天正要说话,密室外面突然传来轻咳声。
君胜天眼眸一闪,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扬头说道:“君乐,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名三十出头的壮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向君胜天插手施礼,说道:“老爷!”
“何事?”
“刚才,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送信的人呢?”
“已经走了。”
“哦?”“来人只是把书信放在门口便走了,连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守门的家丁都未能看清楚。”
“把书信拿于我看。”
“是!老爷!”君乐从袖口内抽出书信,毕恭毕敬的递给君胜天。后者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信封上也只写了‘君胜天亲启’五个字。
他把信纸抽出来,展开,里面只寥寥数字:欲救君家,明日正午,东郊十里亭见,只阁下一人前来即可。书信的末尾并无落款。
看罢,君胜天皱了皱眉头,在场的众人无不纷纷伸长脖子,都想看清楚书信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君胜天不紧不慢的把书信叠好,揣进自己的袖口内,对君乐淡漠地说道:“好了,去忙你的吧!”
“是!老爷!小人告退!”君乐是君胜天的心腹,也是君家勇冠军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君耀年好奇地问道:“胜天,究竟是何人的书信这般神秘?”
君胜天淡然一笑,说道:“也许,只是个无聊之人吧!”
书信里虽然没有落款,没有注明写信之人到底是谁,但在末尾处,却盖了一颗大印,总督府的大印。
有机会接触到总督府大印的人,都是总督府内最顶尖级的高层人物,这说明写信之人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可让君胜天诧异的是,在总督府的高层当中,并无与他熟识之人,更无交情莫逆者,那么这封书信就来得太诡异了。
他现在还弄不明白对方的具体意图,也不愿向在场的君家人多说什么,省得节外生枝,又冒出诸多的麻烦。
翌日,晌午,君胜天还是如约去了东郊的十里亭。
不过,君胜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三人,其中一位是君乐,另两位,分别是君飞、君鹏。
飞、鹏二人都是六十开外的老头子,亦是勇冠军中的长老,灵武高强,修为深厚,二人已年过六十,但上去只像是四十出头。
他们一行四人,都是穿着便装,尤其是君胜天,穿着麻衣布裤,下面一双草鞋,裤腿还往上挽着,打眼看去,和个普通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
十里亭,顾名思义,与天京城相距十里。因为十里亭远离官道,行人也很少会路经这里,附近人迹罕至,比较荒凉。
到达十里亭后,君胜天一人坐在亭子里,君飞、君鹏、君乐三人,呈三角站位,守在亭子的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约君胜天的人却迟迟没有露面。君胜天还能在亭子里稳如泰山,继续等下去,但君飞君鹏君乐三人也都显露出不耐之色。
君乐走到亭子附近,对坐在里面的君胜天低声说道:“老爷,对方是不是不来了?”
君胜天坐在石凳上,动都没懂,慢条斯理地说道:“再等两刻钟,如果人还未出现,我们就回府。”
“是!老爷!”君乐答应一声,回到自己的岗位。
两刻钟的时间,眨眼即逝,十里亭的附近,仍是空无一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君胜天站起身形,走出亭子,干脆利落地说道:“回府。”
君飞君鹏两人立刻护在他的左右,君乐则是牵过来马匹,四人相继上马,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清脆的銮铃声突然响起。
四人骑在马上,齐齐扭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林子里,缓缓行出来一辆马车。
普普通通的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身罩斗篷,从头到脚,包裹了个严实,不过他腰间的腰牌却格外的醒目,上刻修罗二字。
看清楚车夫的腰牌,君飞君鹏君乐不约而同地倒吸口凉气,异口同声地低声说道:“老爷,是修罗堂的人!”
君胜天只眼眸一闪,便恢复了平静。是啊,能动总督府大印的,除了总督府的高层,也就是上官秀麾下的修罗堂了。
看来,约见自己的人是出自于修罗堂。想明白这一点,他反而松了口气。君胜天微微眯缝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行驶过来的马车。
马车距离他们四人还有五米左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君乐手握佩剑的剑柄,提马上前,沉声问道:“车内坐的是何人?”
车夫一声未吭,坐在车上的身子也是一动未动,脑袋微微低垂,大半的面容都隐在斗篷里,只隐约露出嘴巴和下颚。
“我在问你话呢,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君乐把肋下的佩剑已经抽出一半,可车夫仍旧动也不动,更无回话。
恰在这时,马车里传来娇滴滴的说话声:“我让君老爷一人前来,可君老爷似乎并非重视我说的话。”随着话音,车帘撩起,从里面走出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姑娘。
谁都没想到,约见君胜天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小丫头,君飞君鹏君乐三人同是皱紧了眉头。
车夫身形一晃,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他人已飘然落地,紧接着他搀扶住她的胳膊,让她从马车上下来。
君胜天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她年纪不大,五官样貌也没有完全长开,但已是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最令他诧异的是,眼前之人,竟然与唐凌的画像有几分相似之处。
当然,她不可能是唐凌,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堂堂的大将军,如此胆小,实在有些让人失望。”小姑娘从君胜天的马匹旁四平八稳地走了过去,径直地走入亭子里,头也不回地说道:“君老爷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老爷,小心有诈……”君飞低声提醒道。
君胜天只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飘身下马,跟随小姑娘之后,也走进亭子里。
小姑娘转回身形,白皙的小手微微抬起,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玉佩很美,但玉佩的坠子更美,那是一颗夜明珠。身为大将军的君胜天见多识广,他只看一眼便已断定出来,这块玉佩绝非民间之物。
她缓缓开口,说道:“我叫唐明珠。君老爷可以叫我珠儿,也可以叫我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