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寺的佛宝舍利,在周边那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乃是济缘大师坐化后留下来的一缕尘缘,平日供奉在佛塔之上。
每到黑夜,佛宝熠熠生辉,犹如永不熄灭的明灯。
有许多善男信女都在交钱扫佛塔时见到过佛宝舍利的真身。
眼前这个,虽然没有了柔和的禅光,但是那一点真佛坐化后留下来的灵韵尚在。
此时被来者高高的托举在手上,无人会不信这就是济缘大师留下来的舍利子。
虽然佛宝在八年前被盗走,但寺中的信徒,包括那些和尚中的大部分都见过佛宝。
如今佛宝舍利再次亮相,直接震慑了周遭所有的人。
许鸿飞见师傅前来救场,又看到信众和围过来的和尚都被佛宝舍利给惊住了。
于是立刻带头出来喊道:
“济缘大师显灵了啊,大家快拜啊!”
说完纳头就拜。
瞬间带动着周围的信徒立刻俯身跪拜,高喊道:
“佛祖显灵了。”
“菩萨保佑。”
信徒们被佛宝吸引注意力。
而那些大和尚也是如此。
不管信与不信,他们打着济缘大师的名号,那么对于本寺至宝,只要不是新人就肯定有所了解。
眼下对方拿出佛宝,自然不好再大动干戈。
解了围的柳元一行人与陆余生汇合。
“师傅!”
“师傅!”
两个半大小子围了过来,岳舒云也走过来道了声:“先生。”
陆余生和他们点头致意,随后将佛宝舍利给收了起来。
那大和尚不甘心就此被对方给解围。
他咬了咬牙,又抬手指向陆余生栽赃道:
“呔,就是你盗走佛宝舍利的,现在还敢回来!”
陆余生拍了拍胸口的舍利子道:
“大和尚,你家这佛宝都丢了八年了,我就是想偷也不赶趟啊,还是说你想说我偷了佛宝舍利又还回来了?那我图啥?”
大和尚被陆余生一通抢白,顿时语塞。
因此从一开始栽赃的条件就不成立。
佛宝舍利丢了太久了,正如对方所说,若是他偷的,那时隔这么久还回来作甚?
“你,你送还佛宝是功德,但那也要赔偿我寺的损失!”
领头的大和尚气势不足的说道。
“哦,大师不要生气吗,小心犯了嗔戒,你这么执着于钱财,乃是贪,拘泥于死物乃是痴,贪嗔痴三戒全犯,你小心不能成佛啊。”
陆余生环臂抱胸,用很随意的态度说着字字诛心的话。
“这这这……”
那位领头大和尚被陆余生一番话击碎心境,扶着胸口摊在后面的僧众身上。
当着如此多信徒和僧众的面,陆余生这一番话简直是等于判他死刑。
而他根本就不好反驳。
只能一边喊罪过一边高声念佛。
“师伯,来者不善……”
数中一个和尚靠近他的耳边,细细说道。
主持和尚点了点头,随后满脸堆笑下来:
“误会,都是误会,施主既然是来归还佛宝的,那就是敝寺恩主,今日天色已晚,还请诸位到上房安歇,我们去禀告方丈,定有重谢。”
“哦?那方才的金身佛像……”
“一定是误会!”
主持和尚擦了擦脸上的汗:“肯定是金身佛像证的功德不全,才会留下裂缝,与两位小施主无关。”
陆余生这才满意的点头。
随后,陆余生一行人被和尚们请着到了寺庙里最好的几间禅房。
天色将暮,那位主持和尚则带着众僧人应付了要走的香客,随后又将莲台上的金身佛抬回幕后,然后一路转进一间偏房。
主持和尚带着人交接了金身佛后便去找了方丈。
而等在这里的执事僧显然早已等的不耐烦了,他挥手示意不相干的僧人们离开,便马上便急不可待问道:
“我听得金身佛有漏,情况如何?”
执事僧的左近,一个浑身肌肉隆起的僧人应声来到金身佛前,指着额头上的细裂纹道:
“在这。”
那执事僧立马紧张的看向那具金身佛,观察了良久后,摇了摇头:
“这具不太行,功德之力没沾染上,又添了裂痕,怕是十日之内转变不了金身了。”
说着,那执事僧取下金身佛脖颈处的佛珠,又撕下金箔。
那慈悲面容的金身佛面色顿时狰狞起来。
五官开始扭曲,口中凿齿慢慢生长,浑身开始长出红毛,显然是要转化为毛僵。
这僵尸刚显出原形,还没翻出风浪,就被那执事僧一把扼住咽喉。
凑到跟前翻来覆去查看,最后将佛珠重新挂上,又贴上了金箔,叹息一声道:
“愿力沾染还是不够,无漏金身无漏金身,金身一漏,什么也存不住了。”
旁边等候的僧众听了话,顿时着急道:
“那该如何是好?”
“是啊,这练一尊金身佛可不容易,那菩萨不是啥人都度化的,它瞧不上眼的对象,就算吃了也不转换,咱们也没法硬塞。”
执事僧沉吟许久道:“还是得想法子自力更生,方丈也是这个意思,不能老依赖洞窟里的那个石像菩萨,忒邪门。”
“可干别的那有卖金身佛来钱快,听说外出公干的师兄已经打通了京城的关系,那些达官显贵买一尊金身佛开价几十万两呢!”
一旁的僧人说道。
“所以咱们才要为方丈分忧,这尊就先这样吧,把金箔融了补上裂缝,明天再试试,看看能不能炼化尸性。”
执事僧不容拒绝的命令下达道。
“可就算补上裂缝,炼化的程度也要差上许多。”
“是啊,这十日之内,能将这尸身炼化作金身么?”
“不成也要试试!”
一边说着,执事和尚看了看金身佛身上被贴的乱七八糟的金箔,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唉,终究还是信愿薄了许多。参加法会的人数是多了,可精诚信佛的人却少了许多,根子还是在寺里,这愿力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一番话说完,几人都沉默了一阵。
光明寺这些年的发展,全靠敛财有术。
不仅吃大户更吃小民。
不然寺内僧众的吃喝,衣裳,床褥,佛殿都从哪来?
还不是方丈从各个佛业田里收上来的。
“最近下山僧众搅扰过多,租子也重了,得让那些泥土里刨食的喘口气才行。”
听到执事的话,两个伴当和尚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
“这事,估计不好说,得跟方丈商量一下才行。”
执事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方丈不是不晓事的人,细水长流这个道理他绝对知道,不然也不会让我等研究其他能速成金身佛的法子。”
两个下首僧人互相对视一眼:
“希望如此吧。”
“哦对了。”执事僧转过身对两个僧人说道:
“你们把这尊金身佛的裂缝给补好,用金箔融了填上裂缝即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罢,执事僧留下两个属下在偏殿里,自己离开,往后山院里去了。
“是!”
二人齐声说道。
直到执事和尚走远,二人远远地望着对方的背影,啐了一口吐沫:
“呸,秃驴,说是找方丈,结果自己跑去念慈庵潇洒去了,就留下咱们哥俩干脏活。”
一人骂完尤自愤愤不平。
“玛德,装犊子玩意,你咋不留下贴金箔呢,吃山下的喝山下的,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另一僧劝道:“好了好了,别让人听到了,赶紧先把裂缝给补上吧。”
二僧无可奈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金箔融化起来可是不易,真金不怕火炼,拿个火折子怎么可能把金箔给融化掉。
非得上铁匠坊借来坩埚不可。
突然,一僧看着手上的金箔,突发奇想道:
“师弟,别去了,去拿桶金漆来。”
“金漆?”
听到同伴的话,那僧人还没反应过来:
“要金漆干什么?”
“笨那你?”
那僧人恨铁不成钢:“真去忙那苦差事?那金漆一刷,金箔在一贴,谁能看得出来?”
“可这也会不会影响明日法会上的愿力沾染?”
“你管他那么多干嘛?那秃驴自己也说了,成不成看缘分,咱就让他不成,他能说啥?到时候炼化不了尸性也就丢火里一烧完事!”
听到同伴的话,那僧人觉得说的在理。
于是二人从僧房拿来金漆,细细的给那具金身佛额头上的裂缝给刷的平整。
又在金身佛上贴上剩下的金箔。
至于为什么会是剩下的,因为执事僧留给他们用来填补缝隙的金箔,自然是被二人给昧下来了。
就这样,二僧平分了上百张金箔,随后拽上门,扬长而去。
却说光明寺僧房。
知客和尚引着陆余生一行人,来到了大雄宝殿深处。
光明寺整日迎接送往达官贵人。
时常会有贵客在此吃醉了酒留宿。
因此方丈智真和尚便在佛殿深处修建了不少高大的殿房供留客歇宿。
陆余生走在最前头,看到一间豪华至极的僧房映入眼帘,
檀香木门,珠帘叮咚,洒落一地斑斓光影。四壁挂着绣金佛像,莲花座前一盏盏琉璃灯映出淡淡的黄光,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
丝质经幡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地上铺着绣花法毯,踩上去仿若云端漫步。
房间中央,一张红木雕花禅床占据了主位,床上铺着锦缎佛被,金线绣制的卍字符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床头,一盏宝石镶嵌的夜明珠灯笼静静悬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墙角摆放着一枝鎏金佛手,旁边是精致的紫檀木佛龛,龛内供奉着一尊玉制观音像,手持净瓶,面容慈悲。
佛龛前的贡品盘中,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香果和鲜花,香气四溢。
窗台上,一盆盛开的曼陀罗花娇艳欲滴,花瓣上似乎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陆余生,也被这豪奢的殿房给小小震慑了一把。
数中也就见识过仙人府邸的柳元不为所动。
陆余生一行人不少,又有女眷和妇孺。
因此给分配了足足四间豪奢的殿房。
陆余生带着两个徒弟住在一起。
而柳元和文湘云自然是住在同一间房里。
岳山和宋氏一间房,而他们的女儿岳舒云则单独住一间。
房间分配完毕,陆余生本打算去找柳元谈话,却被两个徒弟给缠上了。
“师傅,那牛鼻子老道说你去斩妖除魔寻机缘去了,斩成功了吗?”
面对两个徒弟的询问,陆余生只是笑了笑:
“确实斩了妖怪,只不过那机缘还未寻到。”
“啊?”
许鸿飞和王杰异口同声道:
“那你又是怎么上山来的,你不是早早的就去归还佛宝了吗?”
“这个……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
…………
“事情就是这样,方丈,你说该怎办?”
念慈庵里,主持和尚和执事和尚一同站在身如铁塔,满脸横肉,带着一身酒气的智真方丈面前。
“竟有此事?”
带着一丝醉意的智真方丈听到济缘大师的佛宝舍利被人归还回寺,当下酒便醒了一半。
“千真万确。”
主持和尚双手合十:“我亲眼所见,那人手里的正是昔日我寺丢失的佛宝舍利,只是不知为何好像失了功德之光,但色泽和灵蕴尚在,不可能出错的。”
“等等!”
智真和尚抬手制止了主持和尚接下来的话:“你说来归还佛宝的那人是穿着劲装,腰跨横刀,相貌平凡,自称姓陆?”
“没错。”
主持和尚点头道。
听到对方的确认,智真方丈将手放在下巴上,捏着胡子自言自语道:
“姓陆的刀客,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很耳熟啊,好像前天有谁在我这里提起过来着。”
智真方丈思索片刻,突然猛一拍桌子说道:
“我想起来了,前天,投奔咱们的白莲教就说过,他们在陆家庄的行动遭到阻碍,有个姓陆的刀客横插了一杠子,搅和了他们的好事,并且还拔刀相向,导致他们走丢了一个人!”
听完方丈的话,执事和尚和主持和尚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主持和尚问道:“方丈,莫不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明日我带白莲教的人一认便知!”
智真方丈从鼻子里喷出气来:“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