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席卷狂风,漫天的黄沙化为汹涌的波涛。
一道身影驾马缓缓行在黄沙路上。
荒凉的古道旁,是一长溜的尸体。
陆余生看过塘报,匈奴人攻破了陇右要塞武安城后,便开始长驱直入大魏西北边地,向北境内地深入。
烧杀抢掠。
北境大半土地燃起战火。
距最近的塘报上说,朝廷重新启用了夏侯将军,重新成立安西军,并给予一切支持。
现如今已经控制住了局势,正在逐步稳定的收复失地。
陆余生一路走来,确实有大半的土地已经被收复。
对于此结果,陆余生只是嗤之以鼻。
匈奴人都已经抢了个脑满肥肠,往后几年都不用再南下打草谷了。
既然大魏尚有余力,他们又没有一击灭国的能力,可不就要撤退回草原吗?
一路前行,一路穿过数座空寂的小镇和村落,又经数日后,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边关要塞。
来到此地,终于见到了人烟。
熟悉的城市,陌生的旗帜。
五感敏锐的他隔着老远就看着城头上飘扬的匈奴王旗,以及城楼上悬挂的一连串硝制后的首级。
陆余生低头沉默不语。
离家数月,物是人非。
陆余生很清楚,以自家老汉的脾气,不可能转移到别的城市。
这个从安西军初创就加入跟随了夏侯将军的半百老头绝不会向匈奴人投降,更不会苟活下去。
站在黄沙岗上,陆余生落寞地看着这一切。
从看到塘报上说匈奴破城后,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结果,只是不敢,也不愿意去想罢了。
现如今,终于回到家乡,回想起这里曾经的点点滴滴,陆余生忽然感觉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般。
他是被老汉捡回来的。
就在武安城外。
老汉负伤退役回乡,而自己蜷缩在城墙根下,即将饿死。
一个老兵就这样遇到一个三岁的小乞丐,二人成了一家人。
前世姓陆,今世也姓陆。
老汉终生没再娶妻,而是把自己当亲儿子一样养大。
对于陆余生来说,老汉就是父亲。
现在终于自己长大了,也有本事了,也有本钱了,可以开一间酒店让老汉颐养天年了。
可谁能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
陆余生大口的喘着粗气,身形微微颤抖,幅度大到惊醒了后背趴着的灵灵。
虎皮小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看到陆余生悲痛到失神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她轻巧的跃上陆余生的肩膀,用自己的软和的肉垫轻轻抚摸着陆余生的脸颊,并用自己脖子上的绒毛轻轻地蹭着他的脸,一边轻柔的叫着。
一声声轻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唤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陆余生。
他浑身一震,随后注意到肩膀上的灵灵。
陆余生抹了一把眼泪,带着一丝哭腔问道:
“这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
虎皮小猫摇了摇脑袋,随后扬起小脸认真的看向陆余生:
“猫猫不懂你为什么难过,但猫猫会一直陪着你,这是娘亲教我的。”
陆余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谢谢。”
他说道。
“不客气。”
灵灵继续蹭了蹭陆余生的脸颊:
“大大猫,你好了点没,如果还觉得难过的话,可以揉揉灵灵的肚子哦。”
“谢谢你,我已经好了。”
陆余生平复了心境,对虎皮小猫说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虎皮猫灵灵满意的重新回到马背后的包袱里,蜷缩在一起又沉睡下去。
心境稳定下去后,陆余生转过头,用阴冷的目光看向准备出城的一支车队。
那是匈奴人的战利品车队,陆余生再熟悉不过了。
陆余生都能想象得到,这帮满载而归的匈奴鞑子带着这么一串长长的车队撤回草原,一路上得有多么开心。
难道就这么算了?
陆余生咬碎钢牙,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旁的枯树上,随后拔刀前行。
这帮家伙杀人抢掠,罪恶滔天,居然还想一走了之?
世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俯身奔跑,几步加速后,神履窍全力催动。
陆余生如同疾风一般,眨眼的功夫就贴近了前面的车队。
匈奴车队里,负责押送战利品的匈奴首领叫巴图,号称草原第一勇士。
这次南下打草谷,他的部族对攻克武安城出了大力,打开了南下侵略魏国的最后一道防线。
大汗非常高兴,奖励他可以大掠三日不封刀。
于是巴图带领自己的部族在武安城整整杀戮了三天三夜。
整整十二万人的武安城被他杀得只剩下了三百余人不到。
用来搬运和打扫尸体。
接下来,一批又一批的财货和人口被南下的各部族抢掠回来,经过巴图占领的武安城运回草原。
现如今,抢也抢够了,杀也杀够了。
巴图带着这次他的所有战利品,准备趁着大魏的反攻部队还没打到这里,赶紧回到草原,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他都能想象到回去后看着魏人奴隶给自己放牧牛马,蹂躏抓来的魏人女人时的场景了。
带着这样的幻想,巴图坐在马车里,怀里搂着抢来的美姬,优哉游哉的喝着美酒,好不快活。
忽然,马车停住了。
不以为意的巴图还以为是路上的尸体阻塞了车道,便不以为意。
他的车队足有几百人,马上就可以将道路给清理出来。
就在他准备继续跟美人一亲芳泽时,一个手下在车厢外报告道:
“首领,前面有个魏人拦住了车队。”
“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魏人而已,杀了不就是了!”
巴图很想一刀劈了这个坏他雅兴的手下。
“首领,您还是下来看看吧,那人,不太对劲。”
手下支支吾吾的话音让巴图顿感疑惑。
不就一个胆大包天的魏人吗?至于让自己来看?
巴图踏出车厢,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往前看去。
草原人的视力比较好,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穿着黑白道袍的魏人,手持滴血的横刀。
而在他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倒了几十个匈奴士兵的尸体。
巴图顿感不妙,这种感觉,他只在面对大汗,还有一些部落里法力强大的萨满身上才能见到。
这时,那个持刀的魏人缓缓前进,而周围明显被杀怕了的匈奴士兵跟着缓缓后退。
不知是不是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巴图的脸上冷汗直冒。
而接下来,对面的魏人抬头死死的盯着自己,说出来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话。
“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