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王寡妇扎好的发髻全数散开,披头散发的在一片狼藉的包子铺里哭的天昏地暗。
陆余生站在人群当中,内心深处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尽管十分愤怒,但他脸上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只是留心倾听周围围观群众的议论声。
“可怜啊,孩子的头都被敲扁了,这下王寡妇一家可怎么活啊。”
“咋回事啊?”
有一位挤进来的路人问道。
“嗨,别提了,都是李虎那孙子干的,那畜生真不是个东西。”
“李虎,那个龙爷手下收账的,他干什么了?”
“干什么,你瞅瞅。”
那位知情的大哥指着没气了的水生说道:
“说起来,也是王寡妇命不好,嫁给杨宪那个赌鬼,这小子啊,两年前找黑龙帮借钱去赌,结果输了个净光净,欠了一屁股的羊羔利没钱还债,就跑路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起早贪黑卖包子还债。”
“是啊,以前多漂亮的姑娘啊,没看见才几年就憔悴成这样。”
听到此话,那路人又问道:
“钱不是在还了吗?怎么这包子铺还是被砸了?”
旁边一个目睹了全程的大哥冷笑一声说道:
“是啊,人家也没说不还钱啊,况且都安稳的还了两年半了,谁知道那个李虎,仗着黑龙帮的势力,硬要让王寡妇一家明天就要把债务还清。”
“王寡妇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就求情让他们宽恕几天,那李虎不肯,他根本就不是来催债的,分明就是为了讹俩钱来找理由。”
“而且为了讹钱,他们居然说王寡妇要是不还钱,就把她给卖到青楼也行,说着就要把人往春风楼拉。”
“水生是个好孩子啊,冲上去照着李虎的屁股就咬了一口,那李虎实在是畜生,被水生给咬了屁股,就抄起铁锨敲到水生脑袋上。”
“天哪。”
那路人显然不是本地人,听到这话惊讶的问道:
“官府都不管管的吗?”
那位和他聊的大哥冷笑道:
“管?李虎是黑龙的人,黑龙又是武安城太守的侄子,平时就挨家挨户收帮派钱,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干,这里边说不定还有太守老爷参与呢,谁敢管?”
…………
陆余生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阴骘。
是巧合,还是必然?
这家伙从自己家出来,转头就去了王寡妇的包子铺。
陆余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上拿的包子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想不出来。
自己没有起死回生和时光倒流的本领。
他想不出若是自己当时没有去王寡妇家里买包子,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看够了也听够了后,陆余生缓缓地缓缓退出人群。
像一粒融入沙滩的沙砾一般。
平凡的样貌和身份,与这世间的其他沙子没有什么不同。
走出人群,先前和陆余生闲聊的五哥见他出来,指着陆余生的柴问道:
“陆大朗,你这柴要不卖我吧。”
陆余生默不作声,把柴刀从柴堆里取出来,拴在腰间,提了挑棒就走。
“哎,你柴不要了?”
五哥拽着陆余生问道。
“送你了。”
五哥白捡了一担柴,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陆余生还在往城外走去,便又问道:
“你这是上哪啊?”
“上山,打猎。”
陆余生头也不回的说道。
......
快活林,武安城最有名的一家酒店。
黑龙帮老大龙爷开的店。
和孙二娘的春风楼一样。
表面是个酒店,但其实也有地下生意。
只不过他家地下生意是赌场。
是夜,月色明朗。
快活林中,李虎醉醺醺的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他的手气很不错,赢了不少钱,一开心就在里面喝到了半夜。
两个小弟早已趴下了,躺在里面跟死狗一样。
李虎深知一个道理,拿到手上的才是真的。
趁着今天运气好赢了钱,见好就收。
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李虎浑身一激灵。
一股尿意袭来。
他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巷子,是个避风的好去处,便朝那里走去。
踉踉跄跄的走过去,脱下裤子掏出家伙就哗哗的开闸放水。
舒服的抖了两下后,李虎收起家伙事,转头提起裤子系腰带时,看到小胡同的前方门洞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
那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边走边从身后拿出一个用布缠住的棍子。
解开布条后,李虎的酒一下子醒了。
那根本不是棍子,棍子的另一头从他的背后露出,在月光下反射出森森白光。
分明是一把朴刀!
李虎颤抖的将手伸向腰间,拔出了匕首。
月光下,明亮的匕首给了他一丝胆色,他壮起胆子呵骂道:
“谁啊,胆敢来拦住你虎哥的路,不想活了!”
陆余生听了此话,缓缓抬起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平凡至极的样貌来。
李虎顿时吃了一惊,他失语道:
“怎么......是你?”
回想起之前楚家少爷和一干家丁保镖被人袭杀。
现在自己被堵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李虎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李虎咽了口唾沫,指着陆余生问道:
“那天,杀了楚家二少爷,也是你干的?”
陆余生不动声色,提刀在墙壁上摩擦前进,划出令人心颤的沙沙声。
李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的额头上开始露出豆大的汗珠。
他从没想过,这个从安西军离开,一直老实本分的家伙居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刀客。
可他为什么堵自己,不就要了他俩钱吗?
“陆余生!你想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安西军规有令,发现擅扰民生者,一律斩首示众。”
陆余生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李虎,如同在看一个将死的猎物:
“武安城楼上缺个脑袋,我看你正合适。”
听了陆余生的话后,李虎只感觉头皮发麻。
他很清楚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
就算自己扯破了嗓子喊,也不会有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