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巷尾,看着镇子上有名的鬼宅,现如今的太平武馆。
王开山陷入了沉默。
看着自顾自往里进的陆余生,王开山也只能无奈的跟着走了进去。
或许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王开山在走进院子后,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布局,接着随口问道:
“陆馆主就住这里?那个缺德的牙人给你介绍的。”
陆余生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是我自己挑的。”
“自己挑的?”
王开山心里腹诽,这白牛镇这么多间房子,上来挑个鬼宅,还真有你的。
“陆馆主,我痴长你几岁,不知可否叫你一声贤弟?”
“王兄请讲。”
王开山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贤弟为什么要选这栋宅子?”
陆余生答道:“因为便宜。”
王开山:“……”
“咳咳。”
王开山清了清嗓子,随后问道:
“陆贤弟啊,你知不知道,此宅有蹊跷啊。”
“是指那井中女鬼吗?”
陆余生说道。
“你知道啊?”
王开山惊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买这栋宅子?”
“因为便宜。”
陆余生重复答案。
王开山感觉此人不是一般的胆大,这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今日来陆余生的太平武馆,就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人,看看能否招揽到对方。
上次在悦来茶楼,陆余生接自己茶杯的那一手给他留下来极深的印象。
这样的人物,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魏,除了那些有传承的儒释道宗门,几乎难以找到与陆余生匹敌者。
所以王开山很好奇,对方为何要来洛水城开一家小小的武馆。
漫步走到后院,这里已经被陆余生改造成了练功场。
平日里他就是在这里练习功法。
穿过游廊,看着那口水井,王开山说道:
“陆贤弟,这水井里有恶鬼,贤弟难道不怕她出来害人?依我看还是填了吧。”
“那女鬼陆某见过了,只是半夜出来喷水,并无害人举动,在下一靠近,她就缩回井里了。”
王开山皱着眉说道:“还是填了好,这鬼怪少有不害人的,贤弟气血充沛,真气充盈,浑身罡气十足,那女鬼避你还来不及呢?若是换做他人,就不一定了。”
陆余生在一旁点了点头:
“王兄说得有道理,陆某已经备好了石灰和铁水,准备过几天等她出来就与她好好谈谈。”
王开山:“……”
“你不怕麻烦就好。”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可惜了,一代佳人,殒命至此。”
陆余生竖起了耳朵:
“王兄知道这女鬼的来历?”
“听说过一点。”
王开山一捋胡须:“已经是快要百年的事情了,我也是听说书的人说的,准不准的,我也不知道。”
“能否细说?”
“陆兄想知道?”
“嗯。”
陆余生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就简单讲两句。”
王开山徐徐道来,关于井中女鬼的故事:
“那还是宏业年间,距今已经快一百年了,当时,此地的宅子还叫文府,这家是个医药世家,开着一家医馆。”
“文老太爷有个女儿,唤做文湘云,在当时是有名的美人,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文老太爷因为无子,一直希望能招赘一个上门女婿,学会他的医术来维持医馆。”
“而且,文湘云自幼受医药熏陶,也有一身不错的医术,自然也是希望能找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于是直到十八岁,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过,就在文湘云第十九岁那年,他家的医馆来了一个学徒,此人相当聪慧,对药理学得非常快,没半年就学成了文老爷子大半的本事,并且长相也是青年才俊,为人谦虚彬彬有礼,很讨医馆众人的喜欢,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文湘云。”
“二人很快成为知己,进而又互相蒙生爱意,文老爷子就想招赘那年轻人入赘,他也同意了,不出意外的话,在当地便是一桩美谈。”
陆余生缓缓点头。
是的,光从王开山讲述的故事上来看,这妥妥的是穷小子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赢得白富美和白富美她爹的双重赏识,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就是,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意外,才能使这么一桩美谈变成井中女鬼这般结局。
“后来呢?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陆余生问道。
王开山继续讲道:
“说起来,也是倒霉。那日,文家举办订婚宴,没成想上的是雄黄酒。”
“众人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新郎官,从人变成了一条乌梢蛇。”
陆余生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翻版白蛇传?
王开山讲的投入,没有察觉陆余生脸上的表情,而是沉浸在故事当中:
“那蛇妖也是化形不久,刚刚入世,虽然聪慧,但对人间还是不太了解。”
“现了原形后,吓走了一众宾客,知道露馅后,那蛇妖便想带文小姐上山。”
“但文小姐当时也吓懵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从人变成一条黑蛇,是人都受不了这个。”
“说来也巧,那天,光明寺的缘济长老就在白牛镇讲经,得知文家有妖邪作祟,便赶来除妖,打跑了黑蛇,救下了文小姐。”
“文家自此在当地沦为了笑谈,招赘招来个蛇妖,还差点让妖把女儿给掳掠走,文老太爷脸都要丢尽了。”
“而且,更让文老太爷头疼的是,文小姐她还念着那只蛇妖。想要上山找那蛇妖问个清楚。”
“而且,那蛇妖也是贼心不死,因为害怕济缘长老,便一直在镇子外徘徊,从未离去。”
“文老太爷见女儿非要见那蛇妖,为防止女儿今后嫁不出去,一气之下,他就随便找了个人家,不要人彩礼,还倒贴一大笔嫁妆就要把女儿给嫁出去。”
“文小姐抵死不从,文老太爷为了让文小姐死心,在济缘长老走后,豁出家产请来降妖师前去降妖。”
“没过多久,那降妖师就带回来一张沾满了妖血的蛇皮,文老太爷派人去镇子周围检验,几天几夜也找不见蛇妖的痕迹,于是便认定那蛇妖已经被除掉了。”
“可惜,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文小姐后,文小姐在听到蛇妖被除后的当天晚上,就投井自杀了。”
“而文老太爷在女儿死后,就彻底疯了,没过多久便病逝,文家的族人后来卖了这间宅子,搬离了洛水城。”
“再然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这宅子也就空置了下来,前后几次翻修重卖,都没能卖出去,成了有名的鬼宅,虽然没闹出过人命,但着实是吓走了好几家买下此宅的客户。”
听完了故事,陆余生沉寂了半天,同样也唏嘘不已。
可惜了两个痴情种,因为人妖殊途而落得个这般结局。
只是陆余生有一事不明,这女鬼投井自杀也不肯投胎,是还有什么执念吗?
她的心上人蛇妖,不是已经被除掉了吗?为什么还要吊着一口怨气逗留人间。
还是说这故事,根本是另有隐情呢?
陆余生想不明白,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见陆余生沉默不语,王开山一转话题道:
“好了,不谈这些神神鬼鬼的了,陆贤弟开业许久,也没见招揽到一个徒弟,不知是眼光太高,还是来人太少?”
“陆某开业几日,还没有人上门拜师过。”
“你看你看,我就说这宅子选的不行。”
“陆贤弟这身本事,何苦守着这栋鬼宅,不如关了这里,换一处地方重新开业,或者,干脆就别开武馆了,来我长风武馆当个教头如何?”
陆余生看向王开山:
“原来这才是王兄的目的吗?”
王开山微微一笑:
“我这是为贤弟考虑,你这地方这么偏僻,还是个鬼宅,很难招人来的,不如换个地址,或者干脆就来我的长风武馆,保证待遇从优。”
“多谢王兄赏识,在下还没有给人打工的意愿。”
“倒也不是打工。”
王开山说道:
“陆贤弟若是不想当教头,那咱们合资,各出一半,我选地址,在洛水城重新开一家武馆,你占大头,如何?”
陆余生拱手道:“心意领了,王兄若没有其他事的话,还请回吧。”
聊到这里,人家都下逐客令了,那王开山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他眼珠一转,一个想法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好吧,既然如此,那陆兄要不要打个赌呢?”
“赌什么?”
“就赌你这武馆有没有人来拜师,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就以七天为限,若是七天内有人前来拜师,那我就输给贤弟一套拳法,这是我必生所学,如果七天内没人来拜师,那贤弟……”
“在下不可能搬走的,王兄的赌注恕我不能接。”
陆余生摇头拒绝。
“别急啊。”
王开山嘿嘿一笑:“贤弟把话听完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七天之内没有人来拜师,那贤弟就帮我做一件小事如何?”
“什么事?”
“就一件小事。”
陆余生摇了摇头:
“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当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保证这件小事不杀人,不偷盗,也不抢掠。”
陆余生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可以接受。
“但我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小事?”
“哈哈,到时候贤弟就知道了,容为兄先卖个关子。”
王开山见陆余生答应了这件事,心情大好。
为了进一步勾起陆余生的兴趣,王开山下到练功场,把自己修炼的拳法打了一套:
“贤弟且看好,此拳名为八方雷震拳,讲究拳势声如惊雷,快如闪电!”
说话间,王开山运足真气,对着练功场的木人桩一拳打过去。
“轰!”
拳风呼啸,一拳过去,木制的桩子齐根断裂,飞出去老远。
王开山吐出一口浊气,回头微笑着看向陆余生:
“如何,此拳法不知能否入得了贤弟的眼。”
陆余生看着飞到院角的桩子,语气幽怨地说道:
“这桩子是我花了二两银子买的,你看你要怎么赔我?”
王开山:“……”
最终在赔了陆余生桩子钱后,王开山才离开太平武馆。
而赌注陆余生自然也是接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平静的日常。
陆余生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白天练功,晚上修炼。
猫猫同样是夜出早归,不辞辛苦的抓耗子补贴家用。
有时候陆余生来不及处理她捕捉来的耗子,只好晾在房檐上。
没几天的功夫,就给晒成了鼠条和鼠干。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已经过去了六天。
第七天的清晨,阳光照射进前院,微风吹拂,院子里的槐树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猫儿在厨房煮饭,淡淡的粥香飘荡在院子里。
此时,一道道破空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
正是陆余生在重复着自己平淡,且简单的生活。
每天练武、练功,慢慢地完善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陆余生回忆着那天王开山打拳的姿势,一板一眼的根据记忆打出拳势。
噼啪的破空声不时响起,陆余生修炼的十分认真。
直到真气流转渐渐变缓,陆余生才停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别的不说,可能是自己记忆的不全,也可能是出招不对,或者发力方式有点问题,这打拳还挺累人的。
还没等他擦擦汗准备休息一会儿,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贤弟,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如何?有前来拜师的人吗?”
来者正是王开山,今天一大早,等不到截止中午的时辰,他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暂且没有。”
陆余生擦了擦汗,说道。
“哈哈,我就说了,你这地方选的不行,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王开山露出得意的微笑。
“还有半天,陆贤弟,要不你直接认输吧,省的浪费大家时间,你说呢?”
陆余生平静的说道:“该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吧,陆某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嗯,这一点我还是信的。”
王开山以胜利者的姿态,一屁股坐在陆余生的藤椅上:
“贤弟守信,那我也不能差着,为兄就和你一同在此等到中午,让贤弟输个心服口服……”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从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太平武馆吗?我听说我师傅就在这里。”
二人循声看去,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在看到陆余生时,少年惊喜道:“师傅,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