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孤清挺拔的身影站定在沉重的推拉门前。
明亮如白昼的灯光将颓靡暧昧的景象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纪厌穿着纯洁的白衬衫,套着黑灰色风衣,干净的与这靡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对上他双寒潭深邃的眸,不知道为什么,纪阮凭空升起一股被突兀打破后的羞耻感。
酒意蔓延在纪阮淡红的眼尾。
“哟,这不是咱们的知名爱豆么?”
尖锐的轻嘲声响起,那几个恭维的少年转头看向出现在面前的人儿,彼此对视一眼,恶劣的语调扬起。
他们放下酒杯,朝着少年步步逼近。
纪阮神情淡淡地坐在沙发中央,像是冷眼旁观的观众在自顾自神游。
实际上大脑却是飞速旋转了好几周。
这煞神,今晚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听见动静后纪阮才侧颈看过去,微微耷拉的眼睑往上一瞭。
此时那几个不长眼的狗腿子们已经凑到了纪厌面前。
而站在中央的少年浑身泛着冷气,白炽灯的光线将他眼中的寒光凛冽照的分明。
这可不行。
再这样下去,纪厌会以为这是他故意让那些人羞辱他。
那今晚他肯定会死的更惨烈!
“嘭!”
酒杯重重磕打在大理石桌面上,氛围倏地冷静下来,所有人几乎同时被这突兀的巨响吸引,张扬恶劣的目光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纪少?”
为首的那个黑衬衫男人小心翼翼扬声问道。
有些醉意的纪阮抬眼,翘着二郎腿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浑身张扬睥睨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不敢轻易忽视。
他的视线却是直接忽略越过那些谄媚疑惑的身影,落在他们身后站着的纪厌身上,眼神微动。
“过来。”
纪阮朝着人群中的少年勾了勾手指,声音很轻,语气不明。
众人瞬间会意,让开了一条路。
夹杂着兴奋、激动、幸灾乐祸等等不同情绪的目光像针扎一样不约而同地刺向视线中央的纪厌,甚至还有两个男人去堵住了包厢门。
那围绕着恶意的眼神都仿佛在说。
这下纪少生气了,肯定要整死这个闯进来扫兴的贱东西。
纪阮在学校时就是出了名的纨绔,手段狠厉。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这个闪光灯下的明星爱豆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悲惨模样了。
“过来。”
纪阮见他不动,又重复了一遍。
“叫你过去呢,听不懂人话!?”
一旁严声斥责着,嫌恶的语气就像在轰赶着流浪狗似的。
纪厌无动于衷,也没动。
眼波流转中是对纪阮呼喝间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杀意。
他几乎被他当成狗一样训斥了。
还真是一点花样都没换呢。
纪厌心中冷笑。
对面的纪阮却先皱起了眉。
他直接起身,绕过大理石长桌,朝纪厌走去。
酒红色衬衫显得他痞帅劲儿十足,单手转动了两圈食指上的指戒,像是猛兽捕猎前的预告。
两米高的气场让周围的人都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
那些看热闹的少爷们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在他们所有人眼中。
别看纪阮长得乖,但戾气重。
这下纪厌惨了!
刚想罢,几人就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了什么!?
该把纪厌一脚踹在地上的纪少,竟然将胳膊,搭在了那个他最厌恶的少年肩膀上,姿态看起来十分亲昵。
难道他们和好了?
不可能吧......
刚刚对纪厌恶声恶气的几个人心里直打鼓。
直到纪阮回头冷眼扫过来留下了几句话,心脏上悬着的重石才渐渐落地。
他说,“今晚的单我买了,剩下的事你们不用管了。”
“还有,做狗要有做狗的自觉,乱咬人可是会被主人打死的哦~”
最后一句纪阮是笑着说的,却让他们遍体生寒。
说完就没了人影。
夜很深,包厢外走廊间的冷气吹散了那些酒精勾出的旖旎。
一出门,纪阮就收回了自已的胳膊,侧着眸没看他。
“你来这做什么?”
不羁的语气却是对着他说的。
纪厌皱着眉,眸光微怔。
还停留在刚刚包厢内的回忆中,刚刚纪阮是在为他出气?
不,不可能。
他巴不得自已死。
又怎么会施舍善意。
纪厌敛神,眸光更冷。
看着近在咫尺鼻勾前的银丝发顶,浓郁醇厚的酒气同时钻进鼻息,惹得他有些烦躁。
语气也比刚刚冷了几度。
“你爸说,让我接你回去。”
闻言。
纪阮眼皮跳了跳。
印象中他那便宜爹很少回家,经常在外地出差,没什么大事更不会这么严肃地叫他回家。
突然,纪阮脑海灵光乍现。
他瞳孔微微颤了颤,低头望着纪厌的袖口。
莫非这小反派是故意引诱他回家,然后方便暗夜行凶!?
纪阮强忍着剧烈颤动的心跳声,倏地抬眸轻笑。
“你少糊弄我,今天早上他还在电话里说他在波士顿,纪厌,说谎话也要编的好听点。”
他几乎毫不客气地拆穿了纪厌。
淡粉的眼尾轻勾着,浓眉之下逡巡着明晃晃的讥讽。
头顶的光线像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纪阮乖戾的眉眼,有些勾人,顺着棱角分明的线条,酒红衬衫领口散开两颗扣子,落在他凸出性感的锁骨上。
欲色摇曳,像勾着眼的野猫。
偏偏这副漂亮皮囊下的心肠是黑的。
纪厌被他推到墙壁上,淡定疏冷的眸睨过他娇艳的模样,彼时他正抬着食指晃来晃去地指着自已。
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
和之前一样的嚣张傲慢。
果然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个错觉。
纪阮这样的人,才不会有任何善意。
见纪阮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不知为什么,那背影仿佛有种想要逃跑的慌乱,与他恶劣的语气反差十足,钻进耳畔就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负。
然后看他如同狼狈的狗一样,在他面前破防求饶。
纪厌想也没想,抓住了他的胳膊。
粗暴的像要折断他的胳膊。
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
“他的命令,必须带你回去。”
纪阮差点提前陷进即将逃脱的侥幸激动中,转眼就被纪厌给拖回到了无情残忍的现实里。
手腕的力道依旧很重,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一样。
他怀疑,这里面多少带着些恶意的报复。
纪阮冷着眉,转身扫过腕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吐息带有酒气。
“放开,我今晚就不回去,叫他有事明天说。”
声音也是同之前一样的任性狂悖。
看着和记忆中那个恶毒的人没两样。
纪厌眼神越来越冷。
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人会有善心。
酒气渲染泛红的眼眶像是快要哭出来,实则是腕间的疼痛难以忽略。
纪阮侧着颈用力甩开了纪厌的手。
像个任性撒娇的叛逆期少年,动作间的抗拒意味浓厚至极。
今晚可是他的死局,说什么都不能跟纪厌回去。
现在要不是人设的禁锢,纪阮都想对着这个煞神求饶。
他就是个无辜清纯的男大学生,经受不起那样的辣手摧残。
想着,他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逃也似的背影显得十分狼狈。
纪厌没再阻拦他,像鬼魂幽幽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会所。
一路上,他视线的冷意凝成了霜,爬满了前面少年的后背,思绪紊乱如杂草落叶,纷繁散乱。
纪阮不是打算今晚下毒杀死他么。
怎么现在倒是对他避如蛇蝎,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想着。
纪厌的目光愈发凉薄。
看着那抹踉跄的身影隐匿在地下车库的弱光中,姿势狼狈地爬上了那辆红色法拉利。
不能让他这么轻易逃走。
纪厌几步走上前,用手挡住了差点关上的车门。
声线沉稳凉润。
“下来。”
“嗯?”
纪阮懵懂地转过头,浅灰眼眸中的茫然还没收起。
眼前光影便转了转,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人从驾驶位上一把给拽了下去。
蛮横的力道没留半分情面。
一个踉跄。
他就栽进了他的怀里。
纪厌的黑色风衣上有股淡淡微苦的青柑橘味,清新又沉静,衬托出一丝干净与温柔,存在感很低,却恰好钻入纪阮的鼻息。
让他短暂地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个偏执黑化的反派。
“纪厌......”
“抱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