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正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陈主治。
三十多岁的他还没秃头，再加上天生冷白皮，颇有点奶油小生的感觉。
但这会儿他提着一袋早餐，多少有些破坏气质。
当然，此时的陈主治，心里头是有些不服气的。
作为急诊科新星，以前都是许秋帮他带早餐，小护士也都围着他转。
结果刚才王姐居然让他去跑腿，这像话吗？
气愤的他，决定少买一个馒头。
“谢谢。”
吹完头发，许秋就风卷残云般干掉了这顿简单的早餐。
就在他准备去开会时，陈主治突然扭扭捏捏起来。
最后在许秋离开前，他总算是下定决心，一咬牙开口叫住了对方，道：“许医生，能带我一个吗？”
那可是杜教授的会议！
能入场的，基本都是副主任了，他这个潜力股当下肯定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可以的。”
许秋性情温和，答应下来。
这二十多年，他不就是被这个帮一下、那个带一下过来的。
所以新人想要蹭资历的心思，许秋可太懂了。
更何况，陈主治也帮过自己不少，带他旁观过不少手术。
“谢谢许医生了。”陈主治松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太小心眼，下回一定要把欠下的馒头补回来。
……
而此时，急诊科会议室。
三四十平的小房间此刻已经挤满了人，除了临医本院医生，多是厚着脸皮留下的省内专家们。
一般的手术是断然没有术后总结会的。
手术做完也就了事了，就算有讨论，那也是护理部的事了，主刀医生还得忙下一台，根本没心思搭理前一个病人。
但，杨萱不同。
或者说，这一台双肺移植术不同。
对于临医来说，手术一落幕，市内首发就占住了，而且以其完整性而言，在全省有记录的肺移植里，都能排上号。
或者说，压根就是复杂度最高、完成度最好的手术！
而对于杜崇岚来说。
他在意的，就不只是一台单纯的手术了，而是看到了精细化的序贯式移植，看到了逐一切除再依次缝合带来的手术上限。
连杨萱这种病人都能用序贯双肺移植手术拿捏，如果把这种技术用在普通人身上呢？
那手术效果能有多好，简直不敢多想，一想杜崇岚就觉得手痒痒！
而且，这台手术也的确有很多可以总结的经验与教训。
“……十多年前，我看中了一个学生，可惜他觉得国内的肺移植没什么前途、常规的肺移植太磨人，就去了漂亮国。
“他的选择也能够理解。国内的医学发展起步确实要晚很多。
“但近些年来，我们的肺移植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好几家医院先后拿到了全球第七个肺移植中心、第八个肺移植中心等荣誉，基本上走在国际第一梯队了。
“但，这台序贯式双肺移植却有机会把国内的肺移植，从第一梯队提高到前三甲！”
讲到动情处，杜崇岚甚至开始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往事。
台下的众人听得是各有心思，尤其是听说有人拒绝了杜崇岚的橄榄枝，直接就嫉妒得牙痒痒。
十年前，杜崇岚也是肺移植最有名的专家了，谁不想拜入他的门下？
结果偏偏有人根本看不上……这种人真就是老天赏饭吃的医学天才了。
杜崇岚也叹了口气。
没能收下这个学生，他时至今日都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也就是遗憾一瞬而已，大夏最不缺的就是人，其中总能蜕变出几个人才！
比如现在这位四十五岁才崭露头角的老主治，这一手序贯式双肺移植做的，国内肺移植估计又要往上走一个台阶了。
至于，这个台阶到底要迈多大，是让肺医学界小小吃惊，还是惊掉下巴，就要看接下来几天的术后恢复了。
就在这时，电话嗡嗡嗡震动的声音响起。
杜崇岚嗓音一顿，看向了不远处的何恒进。
何恒进倒也不慌，这个时候能打进来的，只有是跟杨萱有关的信息。
且看到来电人是重症监护病房，他就更确定了，于是得到杜崇岚的眼神许可后，接通了电话。
才几秒钟的功夫，何恒进脸上的表情，就从愕然，到惊喜，随后是更深的愕然。
等放下电话，全场都紧张起来了。
还是杜崇岚最能沉住气，问道：“何主任，病人那有情况？”
何恒进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咽了下口水道：“杜教授，病人刚刚撤机了。”
嘶！
全场骇然，互相对视，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可能才十三四个小时吧，这就撤机了？
她的肺，就已经能自主呼吸了？！
杜崇岚表情也有些错愕。
就算是他手里的病人，恢复得好的，撤机也要二十四小时之后的。
而且，这不仅要看杜崇岚临场发挥的技术，还得看病人争不争气，以及病情是否严重。
但杨萱，昨晚做的手术，今天中午就能撤机。
这肺就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
而旁边的林庆，此时也有种在做噩梦的感觉。
明明我也是专家，但为什么一直在给别人喊六六六？
而且，病人的情况这么严重，恢复竟然还能这么快，拿我这个肺移植专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还没完呢。”
这时，何恒进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几分，继续说道：“就在刚才，病人还下床了。”
这话一出，会议室的气氛从嘈杂变成了阒寂。
所有人面面相觑，脸上现出见鬼了的表情。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何恒进的表情变了又变，这恢复速度，后天不会跑一千米去了吧……
有人忍不住掰着手指计算起来：“如果刚才就能下床的话，那撤机时间可能更早一点？”
“十个小时之内了吧？”
“撤机不确定，但下床是定死了的，十四个小时下地，这得刷新亚洲纪录了吧？”
“什么亚洲纪录，全球肺移植病例里面，就没出现过这么快下床的！”
“……”
越深究，众人越觉得震撼。
仅一个“术后下床时间刷新世界纪录”，就足以说明病人的情况究竟有多好！
杜崇岚在怔了好几秒后，脸上才终于浮现出压抑不住的笑意，道：“这颗大夏肺，要走向世界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表情更加惊愕，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