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明听得很清楚。
对方说的是“市内的病人竟然都用光了,只能从省内和外省调了,浪费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睡觉”。
这不经意的埋怨话语,再次让蒋建明的自信碎了一地。
……
等再回到临海大酒店时,蒋建明已经没有了用迈巴赫强势登场的心情。
他灰溜溜地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然后步行而来。
相比于昨天,此时的临海大酒店更显得热闹。
讲座论坛在十点半召开,这时候才是九点多钟,但大部分人都已经来了。
毕竟在杜崇岚面前,没几个人敢摆谱玩什么压轴登场的戏码。
“蒋主任,斯蒂芬教授什么时候到?”
迎宾席,何恒进也听说了昨晚的事情,还从保安室看到了蒋建明捶打电梯门的绝望场景,此时想笑的不行。
蒋建明当时的脑袋都宕机了,压根没想到电梯监控这档子事。
而且今天他也没有了之前的心高气傲,听到发问,他公事公办地回答道:“斯蒂芬教授本来是昨天到的,但被安溪一院邀请了,就在那留一天。”
“特娘的……”
杨新年听到这话直接就骂人了,到:“这安溪一院是什么学术妲己吗。林庆专家被他们抢走了,斯蒂芬教授也跑那边去了,这路过的狗都得被他们关一天吧?”
正说着,林庆也刚好从旁边路过,听到这话索性就坐杨新年旁边不走了,道:“省院那边只差一例肺移植就可以申请资格了,他们自然要留住每一个能做肺移植的人才。”
“林专家说出了真相。”杨新年叹息。
对面的蒋建明听到这话,多看了眼林庆。
能被恐怖的临医主任称之为“专家”的,想必都有两把刷子,虽然不认识,但蒋建明还是朝林庆递去一个友善的目光。
林庆连忙起身:“蒋主任。”
一见这幅模样,蒋建明便清楚对方的地位不是很高了,微微颔首。
同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能被临医请来做手术,而且杨新年、何恒进等人对林庆还带着几分敬意。
但林庆对自己又有些气势不足。
这说明,林庆大于许秋,而自己大于林庆。
果然……许秋就是个做肺切除的,他在肺移植术上的水平,估计连林庆都不如!
那么论文呢,这种医生怎么可能写出称得上是“规范”的论文,恐怕压根就是杜崇岚自己写的!
正想着的时候,蒋建明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流利的英语叽里呱啦一阵,然后对何恒进等人道:“斯蒂芬教授来了!”
这声音不大,但后面一大堆主任都听到了,当即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眼神里有些迫切,又有点期待。
不多时,斯蒂芬人还没到,就先有一辆印着“恒康医药”logo的货车停在门口。
好几个人下了车,招呼着打开货舱,然后从上面运下来一个个正方形的大包裹。
一见这架势,众人就明白过来,这特么是带来大货了!
先进的医学仪器,还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新设备?!
一百万,还是一千万?
而感受着众人的眼神,蒋建明此时心里暗爽。
这才哪到哪儿啊,等你们看清楚这套设备,更要惊掉下巴了。
“他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何恒进、蒋建明都回头看向说话的林庆。
林庆指了指远处一张高科技轮椅,上面坐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他还戴着吸氧面罩,旁边则连接着随身移动制氧机。
“白云省恒康医药公司的老板?!”何恒进也一眼认出了对方,有些吃惊。
当医生的,除了和病人打交道,其次就是医药代表、医药公司了。
在早些年的时候,医生的收入一大来源就是医药代表相关。
不过这几年都几乎已经绝迹了。
但即便如此,医药公司还是能赚钱,而且是赚大钱。
而在白云省里头,恒康医药又是龙头,它起家于中成药,随后广泛涉猎化学原料药和制剂、生物药、大健康产品的研发。
这两年,又高调地搞“出海”,与全球医药、医械巨头频频接触,可以说是白云省最有潜力的医药巨头了。
而这个巨头的老总,正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现年五十四岁的王鸿宝。
……
见到林庆大惊小怪的表情,蒋建明不由哂笑道:“在一般人看来,王鸿宝高不可攀。不过,面对我们斯蒂芬教授的时候,他可不敢摆什么架子。”
听到这话语中的揶揄之意,林庆皱着眉头扫了蒋建明一眼。
心说你特么有病吧,我又没得罪你,嘲讽我干啥?
林庆摇摇头,解释道:“这个不是关键。何主任,还记得杨萱的肺最开始被人抢了,杜教授出手才抢回来的吗?”
何恒进一愣,看了眼王鸿宝如今的情况,立马就明白了,有些吃惊地道:“那人就是王鸿宝?”
林庆笑笑,点头道:“他就是那个神秘的王先生……在安溪一院的时候,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名,都是喊王先生的。
“我一开始还真没联想到这一块,但刚才,看到货车上的‘恒康医药’标识,就突然反应过来了。”
脑回路比较慢的杨新年终于听明白了,一拍桌子道:“他来这干什么,难不成是找杜教授的麻烦?”
“?”何恒进等人同时看向杨新年。
蒋建明嗤笑道:“你太高看一个肺了吧。”
“他是慢阻肺吧,看着就不是终末期,能撑很长时间,抢别人的肺无异于杀人。”杨新年坚持道。
蒋建明却有不同意见:“与其把肺给一个终末期的普通人。不如留给能给社会做更多贡献的富人。
“王老总对我们的新技术投入了不少资金支持,他估摸着马上就要去霉国,亲自体验他投资的新技术的微创双肺移植术了……他活着,能用更新的技术、拯救更多的肺病病人,这不是把肺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身上能比的。”
此言一出,现场突然寂静。
何恒进等人没有表什么态,但不知不觉间,几人都往旁边挪了几分。
就连林庆,此时也完全不搭理蒋建明了。
在说完那番话之前,他们可以是有不同技术侧重点的同行,但“富人命贵、穷人该死”的言论之后,他们就已经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刻,他们也总算体悟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一个远比蒋建明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