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老太医以额触地,整个寝宫陷入了一片死寂,映照出众人脸上的悲痛。
弘历不由看向宜修,风华绝代的容颜此刻显得异常苍白。
元气耗尽,是啊,当年的秘药只是让她容貌发生变化,却如同掩耳盗铃,内里在积年的病疾消耗下,早已支撑不住。是弘历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思绪纷飞间,他又忆起今日之事,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燃烧,也是对自身无力的迁怒。
“兆惠何在?即刻率军,踏平寒部。”
“微臣遵旨。”殿外,乌雅兆惠应声而出,声音坚定。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宜修终于从黑沉而疲惫的梦境中挣扎而出,她的双眼缓缓睁开。
进忠见状连忙上前,难以掩饰的喜悦与悲伤交织:“娘娘,您终于醒了!”
宜修只觉身子异常沉重,话都说得费力,“本宫,快死了吧。”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谈论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进忠闻言,眼眶瞬间泛红,终是忍不住扭头掩面而泣,一时之间殿内只闻压抑哭声。
就在这时,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锐的通报声,瞬间打破了寝宫内的平静。
“太上皇到!”。
“什么?”
宜修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紧接着,弘历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他的步伐虽稳,但眼中却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焦虑。
“宜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温柔而关切,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叫你什么?”
弘历轻笑,那笑容中带着释然,“开心吗?如今朕已退位,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我说过,你的愿望,朕都会一一为你实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提及了皇位继承之事。
“原本朕想把皇位传给永璜,可他非说自已能力不足,怎么都不愿意。最后,论学识才干,众人一致推举了永琪。你看,我们的孩子都很好。”
言毕,他的情绪终于崩溃,泪水颗颗掉落在手背上,滚烫得让宜修麻木的身躯仿佛恢复了知觉。
“不要怕,”他轻声说道,随后,他的吻和着咸涩的泪水,轻轻落在了宜修的手背上。
“我……”
弘历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宜修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我不怕,”她费力的喘了口气,眼眸充满期许,回握住弘历的手,“永琪还年轻,未来的路会很艰难。你会留下帮他的,对吧?”
她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一丝恳求,夫妻二人实在太了解彼此,他让自已不要怕,宜修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弘历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她自已会追随她而去。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可……”
早已预料到他的犹豫,不等他说完,宜修便加重了语气。
“对吧?”
泪水更加汹涌,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
“对……我从来都拒绝不了你。我会好好教他,如何打理这个,你我心血之下的国家。让他成为一位真正的君主,不负你的期望,也不负这片土地上所有百姓的期盼。”
宜修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丝释然,“你的决心,我从来都看得到。只是累了,想歇歇。”
说完,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纤手无力垂下,长辞人世。
弘历看着她那平静的面容,无尽的恐慌笼罩着他,紧紧地握住宜修的手,声音沙哑而颤抖。
“别!别走!别离开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宫殿内外传来的阵阵压抑哭声。
乾隆二十一年,上御勤政殿。召皇子、皇孙、王、公、大臣等入见。宣示恩命,立皇五子荣亲王永琪为皇太子。以明年丁丑。建元景文元年。
同年,皇太后富察氏崩于景仁宫,谥曰孝宜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纯皇太后,太上皇帝大恸,封存景仁宫。
皇太后理政十九载,受命于天,荷天之笃眷。登郅治,付鸿业,贞符悠远。言动所不能悉记者敬维天心歆享。
次年,太上皇帝崩,同葬于裕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