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瞧不上陆枝,被她拒绝后脸色更加难看,面沉如水地快步离开。
陆枝没有管,她才不会自讨没趣。
呼啸的寒风卷席碎花冰霜,陆枝三人没有手表时钟,外头的天色黑得很快,目测冬季五点左右。
气温飞速降低,冰面起霜,空寂惊悸无声蔓延。
黑夜,捕猎者苏醒。
陆枝不敢睡得太死,辗转反侧躺在铺有厚厚一层毛毯的褥子上,迷瞪瞪的脑子刚生出几分困倦,她身下的冰层开始震动。
睁开清明的黑眸,她与两人对视一眼,飞速把身下的东西一股脑收进空间内。
游戏第十天的夜晚,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两天。
脚下的震动感越发猛烈,不少人被惊醒,惊慌失措地大叫,如无头苍蝇在冰面上乱窜。
瑟瑟发抖的女人嘴角发青,蜷缩的身体靠在冰冷刺骨的墙面冻得僵硬。浑身循环的血液快被冻僵,呼出的热气在她眉眼间凝固。
每呼出一口热气就像要了她的命一般,皲裂的脸颊汩汩流淌着血。
黑暗里,她敏锐地感觉自己脚下的冰层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掩耳盗铃般,女人努力搂紧自己,干裂染霜的唇瓣轻轻张合,呢喃的声音碎在寒风里:“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怕什么来什么。
身下的冰层传来一阵巨响,女人转动干涩僵硬的眼球,垂眸的瞬间她身下的冰层裂出一条大缝。
缝隙如同不可遏制的蜘蛛网朝四周蔓延。
“噗通!”
一声声尖叫伴随重物落水的声音,碎裂的冰面张开血盆大嘴,吞噬疯狂逃窜的人们。
坠入冰水里,刺激得挣扎游动的人们接二连三地出现急促的抽筋,痛苦地呻吟,鼻腔与耳道灌上冰凉咸腥的海水。
“噗!救命……救命啊!”
筋脉抽搐幅度越来越大,扑腾的力度越来越轻,不少人渐渐被冻人的寒水夺去了意识,身体缓缓坠入海底。
被厚厚冰层冻结凝固的双鱼城活了过来。
咕嘟!咕嘟!咕嘟!
漆黑冰冷的海面下,一道道疾驰而过的黑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运气不错的人死死趴在面积逼仄的冰层上,无限逼近死亡的惊悸与死里逃生的庆幸在眼底浅浅铺平,身下的冰块就被水里的生物一巴掌扬飞。
身体飞腾在半空的人脸上写满惊恐与恐惧,嘴里嘶哑地尖叫:“啊——!”
破水面而出的人眼乌贼似乎又圆润了不少,黏腻肥胖的触手上布满倒刺,只要钩进人类嫩生生的皮肉里,不扯下一层血淋淋的皮肉绝不松口。
一阵接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紧随其后是骨头碎裂、吞食血肉的进食声响。
窸窸窣窣,吞咽的动静在被打破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陆枝三人站的远,在情况出现的第一时间就飞速冲到赤裸在水面之上的建筑顶端,吭哧吭哧爬上。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不少,玩家、NPC都有。
“啊!你踏马快放开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我求求你了!!”
撑起手臂带着身子攀在顶端,陆枝闻言循着声响俯瞰而去。
双腿在半空摆动扑腾的女人疼得面容扭曲,十根手指攥紧发根。而浓密的长发被面孔阴柔的男人用力扯在手里。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啊!放我、放我下去!求求你了!我错了!祁弄溪,我不该杀了他们!”
说着,女人眼眶中蓄满泪,惹人怜惜的脸蛋流下两行清泪,我见犹怜让在场怜爱弱小的男人们不由蹙眉,开口劝男人:
“都这时候了,不要再自相残杀了,有什么仇什么怨等活下去再解决嘛。”
“小伙子你是男人心胸宽广些,不要对一弱女子斤斤计较。”
“不会是什么偷偷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狂魔吧?你们看他的——!”
没等那人惊讶惊呼,祁弄溪犀利阴狠的眼里闪过浓烈的恨意,在女人与周围人的呼声中利落送来了紧攥的手指。
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女人落水前望向祁弄溪的眼里浸满恨意、懊恼与不甘。
她曾经不该手软的,她就该在小时候就活活淹死祁弄溪!
本以为拉了个替死鬼,却没想到最终死的会是自己。
“杀人了!!他杀人了!”
“滚下去!他连女人都杀,到时候不会陷害我们吧?!”
“把杀人犯赶下去!!”
没想到祁弄溪说松手就松手,丝毫没有浮动一丝的犹豫与怜惜,冷血与坚硬的心肠看得众人心里一阵发怵。
他们边大声叫嚣边有意识地把沉默不语的祁弄溪围起来。
眼尾瞥向面目可憎的人们,祁弄溪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抹讥笑,嘲弄与讽刺看向他们又仿佛透过他们看向自己。
祁弄溪轻笑一声,果断纵身一跃而下。
他的命,早就被他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任何意外与救赎都救不了他。
闹剧以两朵腾升的血花画上结尾的句号,陆枝面露复杂地敛下眼睑。
站在乌贼宗教建筑顶的圆形巨钟上躲躲藏藏终究治标不治本,人眼乌贼的触手能够支撑它们轻松地爬上爬下。
一点点食物填不饱饿了许久也冻了许久的怪物,它们个个面露凶光,酷似人眼的瞳孔急骤,闪过人性化的戏谑与凶残。
如猫儿戏耍花容失色的老鼠们,人眼乌贼觉得愉悦,它们贪婪地注视着人类被惊恐到惨白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其中一只乌贼举起肥大的触手,大嘴下发出古怪又诡谲的咕咕声,与先前冰层破裂时响起的咕嘟声有着异曲同工之意。
三三两两组队一起的人眼乌贼从古建筑的四个角行动缓慢地向上爬,边爬嘴里边发出上扬亢奋的咕嘟声。
它们开始捕猎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被一网打尽的概率太大。
NPC如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团团绕圈,眼瞅着逼近的人眼乌贼已经举起了触手,当即眼一闭心一横选择跳下。
但恰恰中了人眼乌贼的圈套,在水面上浮动绕圈的人眼乌贼仿佛在进行什么古老又神秘的仪式。
咕嘟的节奏错落有致,触手在水面时而重重拍打时而轻轻扫溅,腾在半空的触手则花样百出地舞动。
直到鼻腔间涌动阵阵恶臭与鱼腥,陆枝依旧从容不迫地站在尖锐的针顶,眯起眼睛盯住乌贼的每一次的触手变化。
先是飞鸟,后是人,没有任何规律与考究性可言。
揣在羽绒服暖和口袋里的手指细细摩挲流光的蝴蝶刀刀身,暗暗计算逃生的路线与可能。
而那些匆忙跳下去的人自然准确扎进血口大张、静静等待美味天降的人眼乌贼口中。
他们连一句痛苦的哀嚎都没吭出就被乌贼腹中腐蚀性超强的胃酸黏液整个消化,骨头渣都不剩。
可笑又可惧的是,人眼乌贼似乎真的没有想要杀死他们的心,逼近不到三米的距离便突然安静下来。
陆枝的心却重重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