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学习黑魔法。”
她回答的是那样直白,甚至在那些惨白灯光下染上了一层苍白。
“父母的死亡与你无关吗?听说他们一直反对你学习黑魔法。”
回忆中的记者的话充斥着陷阱、臆测、主观且恶毒。
“我没有学习黑魔法,我是天生的神秘学家。”
回忆中的她回答单薄,或许她天生就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更遑论突逢大变后的她。
——
“韦耶豪瑟先生是位实干家,或者说,至少在贩卖木材的方面,他对于每一种经手出售的树木总是头头是道。”
面对台上被困锁在闪光灯、相机、质问里的槲寄生,卡森先生摇了摇头,他轻轻拉住想要上前帮忙的苏芙比,后者虽然不明白那些狂热的记者在对槲寄生问什么,但她本能觉得这不对。
“小姐,你要知道,你的善意对于困在那场大火中的韦耶豪瑟小姐并不是真的救赎。”
——
“也就是说因为他们的反对,你决定烧死他们。”
闪光灯刺耳且灼目,槲寄生摇头,用诚恳但不被人所听取的回答道:
“我没有烧死他们。火灾的源头是汽油,它们告诉我,是20桶汽油。”
“20桶汽油不可能瞬间达到这样的火势,这是黑魔法,小姐!”
——
“根据老爷的调查,当时橡木树林确实有神秘术的痕迹,通常一起点燃森林的大火也需要至少50桶汽油才能办到。”
卡森先生给众人解释着槲寄生的过往,他协助苏芙比先生经手各类生意,对于这些事了解相当深。
“因为涉及到一部分占股的事宜,老爷曾经委托侦探调查过具体的情况。根据结果来看,韦耶豪瑟夫妇很爱自已的女儿,虽然固定要求她参加各种宴会,但允许她中途离开。”
“据说韦耶豪瑟夫人还曾为女儿购置过Lugus亲手打造的珠宝,是以凯尔特主要神灵为名的高级珠宝系列的一款。那位宝石匠人既是优秀的首饰匠也是位神秘学家。”
“韦耶豪瑟先生乐意接受韦耶豪瑟夫人和她的女儿,并从未有过丑闻,这足以说明他对于神秘学家持开放的态度,妻女和睦一直都是上流贵族间难得的佳话。”
——
“据称你一直反对父母的伐木变卖林地的计划。他们为了避开你选择半夜开工。但他们死亡时,你却恰好在现场。”
“……我想告诉他们。”这是她第一次哽咽和无助。“我刚学会一种新的‘神秘术’……”
“我真的能听到树木的声音。我知道有种方法,能让我们都活下来……”
“不用变卖林地、不用铲平树木、不用申请破产……”
“我们能回到最初的生活。他们所期望的那种生活。”
她的坦诚换来的是记者的曲解。
“所以你选择用烧毁森林来逃避债务。”
——
“韦耶豪瑟先生申请破产,将价值千金的基础版魔药有偿捐赠给三所医院,又抛售大量林业用地。”
卡森先生的话让维尔汀几乎忍不住迈出的步伐,但她知道,解开心结至少需要明白槲寄生到底在恐惧和担心什么——在这之前,她以为是仇恨;而现在,她更觉得是某种内疚。
缅于过去,以至沉沦的痛苦和内疚。
“韦耶豪瑟夫妇是美国梦最好的实践者,但同样,也是那场创伤最大的受害者。”
“他们所期待的生活,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也就是这时,万事休带着那支嫩绿的芽走了过来,随手丢给维尔汀。
“维尔汀。低谷亦有幽兰。你走过了你的低谷,现在到你去拯救他人了。”
他笑得轻松,就像是无数次投出信件一样,他知道必然会有回信——就像是维尔汀必然会做到拯救她能拯救的人。
——
“我会找到真相。我会找到纵火者,我会找到那个我从不知道的答案。”
回忆中,她颤抖着发下誓言。
——“槲寄生,槲寄生……!”
维尔汀似乎是读懂了万事休的期待,握紧了那支嫩芽,冲上舞台!
——
“我会终止树林的生长。”
她的绝望、愤慨、悲伤和失落化作哽咽的泪与吞咽的杂音,耳边因为极度的情感杂糅而失真,发出沙沙盲音。
“我会守护树林的一切。”
“我会……”
“够了!别再沉湎过去!”
一个声音穿破了盲音,穿破了回忆,像是一束刺目的春日阳光撕开了冰封在一切尘埃和枯败下的薄冰河床——咔——有什么开裂了。
“睁开眼!”
维尔汀抓住槲寄生颤抖的手,她因为PTSD而战栗的身体逐渐稳定下来。
那支嫩芽展露在槲寄生缓缓睁开的眼前——嫩绿带着灼红的边缘——如同春日光照下开冻的河。
“你的抉择,给予了这棵树不同于林地所有停滞树木不同的方向。你给它带来了希望和未来。”
“现在,恩德先生将它带来,我将它带到你面前。它的希望与未来由你给予,也请你给予自已自由。”
“如果你不确定怎样的未来是你的‘明天’,我愿意将我的‘明天’分享给你。”
“恰如木与藤。”
她从回忆中挣脱,像极了剥离了茧的蝶,蓄满泪的双眼晶莹,仅此刻——她能听到的仅有维尔汀一人的声音。
“看清楚脚下的路,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维尔汀是这样说的,对方的手拉住自已的,纤细的手掌和未曾想的坚定。
“维尔汀……”
“我的明天……”
槲寄生喃喃着,彻底从那名为‘茧’的过去挣脱——变化与过去诀别。
“别看台下的灯光。上来,我背着你跳出去!”
“……谢谢……呼……”
槲寄生长长呼出一口气,从未想过的轻松。
只是如此私奔性质的一幕被一个男声打断了。
“你是在多管闲事,还是终于露出了野蜂的毒刺?”
勿忘我从舞台的角落走出,从所有记者将灯光聚集在槲寄生身上时,他就退到了一旁,焦急等待着——等待着本该的、他以为的、槲寄生的另一面的蜕变。
只是他失望了。
“勿忘我,迟早有一天,你会因自已的憎恨而毁灭。”
面对维尔汀的提醒和控诉,勿忘我仅是笑了笑。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