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烂摊子丢给申也后,左银便马不停蹄赶回无名峰,期间她的手指一直停留在森和的颈脉处。
喊对方睡一觉的是她,看见睡得无知无觉的害怕的也是她;打着旗号让森和融入新集体的是她,间接导致森和受伤的也是她……
纵使在平静,左银内心已起波澜,她还是错,又再一次自以为是……
系统识趣的没去打扰左银,对方一副风雨欲来的感觉让它瑟瑟发抖,权衡再三选择了暂时休眠。
嘿!只要我睡着下线了,就不能在波及到我了!
左银把男主放在软塌上,她向来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学不来那些修仙的苦行僧,用的吃的向来是最好的最舒服的。
森和本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身子一沾上金丝绸缎锦被被陷下去些,屋子的东西都是左银用了许久的,自然多多少少沾上了她的灵力和气味。
哪怕在睡梦中森和的眉头都是紧缩,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左银替他盖上薄被,见着小孩眉心紧皱,本想抚平。
森和鼻尖闻到熟悉的幽香,全身又被温暖舒适的被子包裹,渐渐放松下来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倦意。
左银的手悬在半空中,要落不落,半响后叹了口气重新替他掩好被子,手背不小心擦到森和的脸,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还在熟睡的人,放下心来。
谁料森和翻了个身,抱着左银还未抽开的手,睡得香甜。
左银:“……”
她垂眸溢出声轻笑,用术法勾了张靠椅在身后,就着这姿势坐下。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左银摸着森和的额头发现体温渐渐正常,轻声说道:“被吓到了是吗?是师尊考虑不周。”
她没什么好教给森和的,他们一魔一仙修的道便不同,再说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平时输个灵力给对方还有思虑再三。
更何况男主的道是自已摸索出来的,她不能干预。
左银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扫清男主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她抬起空闲的的手,先是用灵力弄暖和才小心翼翼拨开森和额头,脸颊上的碎发,“小雪人,快点变强吧。”
只有这样,师尊才能放心;只有这样,才没人敢欺负你、小瞧你。
森和这一觉睡了很久,不间断的做梦,支离破碎一个接着一个,他一会是旁观者一会是亲历者,走马观花亦或是切身体验……
他只记得……
连绵不绝的山峦起伏,山峰屹立着一个背影,森和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师尊,本想跑过去却发现身体不得动弹。
他想问:师尊你为何独自一人站在哪?师尊太高了,森和上不去。师尊我们回无名峰好吗?院中三角梅长得愈发艳丽。
可森和统统说不出口,就在他拼命想挣脱枷锁时,屹立在山峰顶端的人转过身,无悲无喜的注视着下方。
师尊!
他对上师尊的视线,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他,像是这本无他人。
森和还没高兴几秒,眼睁睁看着师尊嘴角流出血液,鲜红、夺目、刺眼,霎时他的眼眶全红一片。
论亲眼目睹最喜欢的师尊如尘埃般消失在自已眼前是什么体验?
森和只感觉气血翻涌,师尊二字还没出口便吐出一大口鲜红。
“师尊!”
森和于梦中惊醒,半俯在床沿大口吐出暗红黏稠的血液,胃里一阵翻滚根本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把吃食也一并吐了出来。
哪怕这样,他还有心力自嘲,好在早上只囫囵吃了几口米粥不然会比现在更恶心。
左银早在对方气息紊乱时便察觉,想着可能是她运输灵力给森和的后遗症,轻喊了森和几次都没有反应,正要强制把对方弄醒,却没想到成这样。
她第一次颇有些手足无措,坐在床塌另一侧伸出手轻拍他的脊背,这个姿势让森和脊背弓起,胸膛剧烈起伏,两侧的蝴蝶骨紧绷隆起,给单薄的里衣撑出形状。
左银这才意识到数日的相处她好像也没有把小孩养好。
森和还是那个她从小巷里牵出来的小孩,小孩脸、鼻尖、耳朵凡是裸露的地方都冻得通红,头顶被雪花覆盖。
她当时问的是:小雪人,跟我走吗?
是了,左银手掌下的小雪人还在颤栗,越看她的心脏越是闷疼,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种体验了,只不过她不喜欢…
原来是她着了魔道,一直想把书中不近人情的男主改变,可左银忽视了,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她是,男主也是。
森和就是森和,活出什么样的人生都是他来做决定。
——
他还是个小孩,哪有多少血吐,血吐完了,胃里还在绞痛抽搐,只好继续干呕,胃中没有东西,只呕出来些胃液,大半被左银侧身的躲开了,小半部分溅落于地面,甚至森和没来得及收拢的长发上。
脊背上的手还在轻拍,丝毫没有嫌弃这一地脏污,可森和心里却忐忑不行,师尊有洁癖吗?应该是有的吧,师尊每日的衣服都不同,每天还香香的。
就算没有洁癖,森和厌恶的看着这一地液体,也会感到恶心才是,而且他还不小心弄到师尊的衣服上了。
鲜红的外袍上暗纹绣点缀其间,可这上面却有星星点点的呕吐物和血迹,森和屏住呼吸,就连这屋中气味也难闻。
左银见小孩吐完迟迟未起身,以为是担心自已的情况,耐心解释:“森和,你之前受伤为师给你输入了灵力,师尊的灵力和他人不太一样,这是后遗症。”
“是正常的,吐完再睡一觉就好了。”
她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抚过森和发抖的脊背,一遍又一遍轻声细语安慰着,那一刻他明白,师尊不嫌弃他。
师尊从未生过嫌弃他的心思。
森和鼻尖发酸,哑着嗓子喊着:“…师尊。”短短两个字包含着他无数的委屈。
“哎,师尊在。”左银把小孩的头摁在肩膀处,无论对方叫了多少遍师尊,她都一一回应。
肩膀处的衣服粘在了皮肤上,大片面积变得湿润,左银明白,这是小孩哭了。
连哭,都是不发出声音……
左银在一刻动了真正的恻隐之心,男主并不是书中几笔刻画的人物,而是活生生会撒娇会跟在她身后喊师尊有血有肉的人…
她五指插入森和乌黑的发丝中,“哭吧,哭出声音来,哭完就好了,师尊陪着你。”
“一直陪你。”
随即,小声的哽咽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她一直抱着男主,直到对方哭累之后趴在她肩头睡着。
左银捏了个净衣咒把小孩弄干净后,神色自若的把对方重新塞进被子里,拢了拢衣服轻阖上门走了出去。
“还没睡够?”
左银为自已倒了一壶酒,挽起广袍袖自饮自酌,修长的手指托举着碧绿色的茶盏好不养眼。
可惜系统现在无心欣赏,只要宿主一离开男主,周身灵压便变得危险。
对,危险。
虽然知道宿主不可能拿它怎样,但惧怕的本能依然贯穿生物进化史。
左银喝的是竹叶青,口腔里弥漫着竹子的清香,清脆的瓷器磕碰在石凳上,正在阴谋论的系统一个激灵,吓得直接用出了实体。
【宿主,什么事?】
左银抽空看了眼面前的黑煤球,声音带着些沙哑:“问一下进度到哪了?”
系统亮出屏幕,上面明晃晃写着百分之五十。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已经用实际证实了剧情进度跟男主被虐的程度成正比。
好比这回,左银要是中途出手,男主是被欺辱了但又不完全,进度条肯定不会有这么好。
又一杯酒下肚,左银非议道:“不是男主吗?这待遇怎么像是反派?”
她像是无心之言,可系统却小小打了个抖,随即飞快去看喝酒的人,见宿主并没有反应,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有几滴酒液溅在了石凳上,左银像是没有察觉,继续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