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黎飘然的思绪猛然被拉回现实,手掌第一时间贴紧枕下,夜渊带来的冰凉的触感才给他一丝心安。
夜黎并没有出声,那道声音太过梦幻,飘忽不定,无法追踪,无法定位,仿佛耳语,又像是隔着山岳。
“幻听么?是我太紧张了?”
空气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分明方才还是夜风萧瑟,刮着门帘嘎嘎作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黎屏息凝神,对方却再无回响。
“呼……”
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在夜黎心中却仿佛一刻钟那般漫长。直到确认那声音不会再出现,小手方才从夜渊剑柄移开。
夜渊骤然低鸣,剑身仿佛升起一股磁力抓住夜黎的手。
夜黎脸色刷的一下苍白。
神兵有灵,自动护主!
那一刻夜渊的剑灵和夜黎开启了共感,袭上心头的居然是恐惧!
不是幻听!有敌人在靠近!
什么样的敌人,让凶戾的神兵颤抖?
下一刻,敌人仿佛洞悉了夜黎心中的疑惑,又是那道声音在夜黎耳畔响起。
“夜黎少主么,你的选择还真是有趣呢……”
这一次,声音不在飘忽,夜黎可以肯定,敌人近在咫尺!
或许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单薄的帘子。
“云烟哥哥!云烟哥哥!”夜黎强忍着恐惧,放开喉咙嘶喊。
“云烟军中,喊出我的名字,一息之间云烟哥哥的兄弟们会帮小黎解决任何麻烦。”云烟哥哥刚刚说过这句话。
可是空气依然是死寂,唯一的变化只有愈来愈近的威压,和空气中渐浓的血腥味。
重压之下,那声响仿佛暗含着邪异的诅咒,无形的力量将夜黎全身死死禁锢住,唯一能动弹的,只有贴在夜渊古剑上的那只手掌。
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云烟军的中心,不远处就主将帐篷,附近的巡逻和防卫堪称固若金汤,更何况云烟本身就是一道最坚固的方向,想要无声无息地潜入这里,难度不亚于横跨霁月长阶斩杀当朝皇帝!
可是纵然他哪般努力呼救,声音仿佛始终被禁锢在这个小空间里,无法传出去。
夜黎大口大口地喘气,诡异的氛围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他努力地深呼吸,但是吸进体内的仿佛是沼泽的污泥。
这种感觉……是死亡逼近!
一天之内,第二次死亡的预兆冲上了夜黎心头。
面对黑甲武士时,那是如天壤的悬殊势力差距带来的绝望,天地为战场,风雷为鼓,虽然险象环生,可是他至少祭出了漂亮的反攻,即使就那样死去也不失一个战士的荣耀。
可是这算什么?在世界上防守最严实的堡垒中被吓死?
直到这一刻,敌人都不曾露出真容,他就在帐篷外静静站立,声如平波。
“少主,你就要死啦,后悔么……”
“想看看我的脸吗?拿出你的实力,跨过我的尸骸,向世界证明你有挥刀的资格!”
“想试试看么,赌上你的生命,去博一个缥缈的理想?”
“夜家的猩红之狼啊,靠着你这身半残的血脉你能做到什么呢……”
分明瞳孔都开始涣散了,黑斑几乎要充斥整个视野,可是这些迷离的声音传到夜黎耳中还是那么清晰。
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可是听着让人真的很生气啊……
有什么东西在夜黎心里不断冲击着,仿佛心底厚厚的土壤下,还埋藏着什么夜黎自己都不清楚的怪物,怪物就要呼之欲出了,在骤起的愤怒中,绝望和无力都在消弭。
夜渊古剑疯狂地抖动,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剑身喷薄而出,沿着夜黎全身脉络,冲击着这具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企图将那股诡异的威压驱逐出去。
神兵通灵,夜黎忘却了恐惧,它一样释放了怒气。
虽然古剑的力量每一次反攻都被尽数反弹,压制,这让夜黎身体能活动的部位始终限制在握剑的左手。
但是并非全然无用。
此刻陷入混沌状态的夜黎并没有察觉到,随着每一次剧烈的进攻,反弹,他体内的血流速度到达一种恐怖的级别,血管宛如青蛇般骤起,而心跳的频率,隐隐有超越人体极限的征兆。
“夜渊古剑么……”罕见的,那道声音出现了一丝波澜。
“狼血在苏醒!!”
那波澜中,竟是深深的忌惮!
“夜家的老不死们,那场恩怨已经过了上千年,我也终究抵不过时光……我老了,而你们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要再打一场么?就凭你们仅存的残魂,和这个半狼血的男孩?”
声音变得有些愤怒,带着质疑,仿佛一场跨过千年的对话。
就是这一丝波澜,给他的回应就到了!
夜黎睁眼,夜渊出鞘!
刀速极快,顷刻间瓦解了冰封的空气,威压已散!
我不会死!
我不后悔!
我要变强!
夜黎咆哮,在黑暗中,逆着夜风,红瞳如炬。
下一刻,猩红的光撕碎了黑夜,肉眼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红光,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碰撞,声势逼人,有着排山倒海的威势。
与其说是夜黎挥出了那一剑,倒不如说是夜渊古剑带着夜黎暴掠而出,隔着帐篷,夜黎看不清敌人,可是夜渊古剑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剑锋洞穿帐篷,引发的声爆将整个营帐都撕成破碎的布条,在空中缓缓落下。
下一个瞬间,这势不可挡的一记横贯出现了停滞!
并不是夜黎收剑,他的手腕依旧保持着进攻的动作,甚至是毫无保留、不留防备的绝击!
但是这一停滞很短暂,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后,又回到了正常。
借着月光,夜黎看清营帐外的景象时,再次怀疑自己的感官。
那里什么都没有!
绿草如茵,夜色如墨。
不!有人来过!
草地上出现了压痕,绿草甚至都被压井了泥土里,而那个位置恰好是剑势停滞的地方。
看不见的敌人正面抵挡了怒龙破空的一剑,可惜只有一瞬间,一瞬间的格挡之后,它又消失了。
人呢?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