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雷霆第一势,电闪!
卢正卿再度施展出这式传奇的剑招,雷电的奥义在天外星辰的共鸣下,在这柄断剑、这个垂死的老人身上获得了最古老的复苏。
淡黄色的光流很快覆盖了老人全身……不,已经不是老人了,光流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把流逝的生机重新带回卢正卿的体内,他的身体,他的容貌,再度回归到五十多年前的少年,肌肤光洁滑嫩,肌肉里的力量在疯狂突涌,那一头白发宛如染墨一般,顷刻间焕发出黑色的光泽。
时光回溯的传说,在这一刻成真了,朽木逢春,苍颜回青。
即便是这般能盖过炽日的光辉,却依旧无法淹没那双眼眸里的怒意。比光更亮的,是眼中回荡的奔雷。
古井平波的一剑停住黑甲武士排山倒海的攻势,方才还是强横到令人绝望的怪物,这一刻仿佛被死死禁锢住,那微微抖动的双臂发力想要将重剑从卢正卿的身前移开,铁甲与剑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而重剑却丝毫未动。
那副铁甲之下,仿佛传出野兽的低吼。
是颤栗!它在害怕!
卢正卿不动,感受着流逝的力量涌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有节奏地吐息,力量的强横远超他的意料之外,他却没有任何的欣喜,悲意和怒意都藏在闪烁的电光里,仿佛随时便能呼之欲出。
真是极致的力量啊,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并不是什么隐藏的力量,而是每一位星辰武士的舍命绝技,天穹之上的神以悲悯之心赐予人类这个技能,让弱小的人类在魔鬼面前拥有了垂死反扑的资格。
“燃魂”是那个技能的名字,它由古老的语言吟诵着发动。
技能一旦启动,你将燃烧灵魂去打开身体的每一寸堵塞,星辰将毫不吝啬地将力量倾注其间,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你的力量,仅次于神!
卢正卿虽然早已放弃了星辰武士的身份,可是他血管里流淌的是初代星辰武士的血脉,那是直接接受天穹神主的神召,获得的最纯正的星辰血脉。
初代七星在悠长的光阴中已经不知道易主了多少次,唯有这初代开阳星一脉奔雷之血延续下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神召的血统,可是宿命终究也将开阳带向了毁灭。
这位仅存神召之血的最后传人,终究还是启动了“燃魂”。
与此同时,镇守星野极北之角的开阳星,在它持续长明两千七百多年后,终于迎来了消陨的宿命。这意味着,星野之中最后一篇稳定的星域也将不复存在,开阳的下一次苏醒,
崔凡朔粗暴地推开了那扇门,同时也将这个并不完善的“寂熄之阵”撕开了一道裂口,这个无心之举成了最大的变故。
门开了,光就进来了。
在卢正卿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男人推开了门。
被寂熄之阵阻挡在外的星辰之力终于感受到“燃魂”星阵的召唤,宛如潮水般涌入,接上了那根将断的生命之弦,同时也带来了无上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黑甲武士感觉到恐惧,在反抗无果后,它果断转身后撤。
可是,跑得掉么?
“雷鸣。”
卢正卿低吼,喉间隐隐传出雷电的轰鸣。
这两个字仿佛是远古的召唤,体内的听懂了召唤的雷电瞬息停滞,仿佛无数张闪电之弦被拉到了极致,只等一声落弦的号令。
在那短暂的寂静后,便是最爆裂的雷动!
刀剑狂舞,雷电交加形成一张巨大的囚笼将黑甲武士困住其间,而无数锋利的闪电来回突刺,黑甲武士宛如一片风雨中的枯叶,起落摇摆,无从反抗,每一道闪电都在那层坚不可摧的铁甲表面留下了黑洞洞的窟窿。
铁甲面罩下再度传出嘶鸣,不甘而绝望。可是这不甘和绝望很快就被雷电再度淹没。
卢正卿却保持着绝对的安静,眼神中充斥着神明般的淡漠,在灵魂燃尽之前,他的体力和能量都保持着绝对的充沛。他极静地直立着,望着眼前的剧动,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佳的动态画卷。
他并不是要毁灭眼前苦苦挣扎的怪物,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星辰之力对邪祟之物有着绝对克制,只要他想,彻底摧毁这个敌人,只需要一剑。
可是那太仁慈了不是么?他要一点一点剥掉怪物的每一寸肌肤,在怪物最绝望的时候再把剑送进它的心脏,那种绝望的哀嚎简直天籁之音,美妙极了。
低吼、轻笑、哀嚎、雷鸣……各种杂响交织成杂乱的乐曲,配上这样的画面,却有着别样的美感。
做完这一切,卢正卿抬步走到门口,垂死的崔凡朔倚靠在满是鲜血的墙上,艰难地张开了眼。
之所以是垂死而不是死亡,是因为星辰力量注入的刹那,卢正卿调动一部分灌注到崔凡朔体内。星辰之力具有修复的功能,可是这种力量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他的半边心脏都已经被重剑斩碎,就算是星辰之力也回天乏术,卢正卿能做的,也只是吊着老朋友的最后一口气。
在淡黄色的光流中,青春少年和苍颜老者对视着,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泛起笑意。
“你赢了。”崔凡朔艰难咧嘴苦笑,星辰之力停住了他的一切生机,但是他的五感却被保留下来。
他目睹了那场神迹,再望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记忆里顶着这张脸的少年的孱弱就显得有些可笑。
“我们都没输。”卢正卿淡笑。
他们都没输,如果崔凡朔认输了,他就不会深夜叩们,没有他的开门,就不会有星辰之力的涌入,卢正卿会在这寂熄之阵中绝望地死去。
“咱们最大的那一局啊……”崔凡朔指是有一次喝多了两人白纸黑字写下关于谁先入土的赌约。
“老卢你是真的藏得深啊,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当年打架不要命地上了……害我白为你担心了这么多年。”崔凡朔笑骂,“不过这玩意儿应该不能持久吧,我还是先走一步了,反正跟你这神一般的怪物也比不得了,早点死也免得窝心。”
卢正卿摇摇头,失笑:“星辰之力是燃烧的是我的灵魂,燃烧完的时候,我们会在同一刻挂掉。”
“一辈子只能用一次?”
“是,所以我当年是真的打不过。”
“真废物啊。”崔凡朔无情嘲讽,顿了顿又补充说,“只是没想到,你死的时候像个真正的英雄。”
“咱们算是扯平了,争了一辈子,最后是个平局好像也蛮不错。”
拌嘴拌了一辈子,卢正卿也不在意,嘴角一勾:“当年泽锦城说书铺里那个最火的故事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