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夜黎猛然睁开了眼睛,惊叫一声,却发现视野内已经变换了一番场景,失力的悬空感已经消失了,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下是柔软的床垫,空气中隐约有香气,但是很淡,敞开的窗户,夜风从那里进来更换着屋子里的气味,夜黎闻得出这是很名贵的香囊,其中不少材料夜黎都很熟悉,在夜宅里也曾闻到过。
他靠着巨大的扇叶窗户,窗外的天空夜色朦胧,时而几声鸣响划破夜空,斑斓烟花如彩色雨点,闪烁的光亮一时间让夜黎有些不适应,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睛,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适应了闪烁的光亮后,夜黎警觉地环顾周围,这本能的反应,在一年多的游历中形成的习惯,身体能抢在大脑之前对环境做出反应。
下一刻,夜黎便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他的目光刚从窗外移开,忽然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一个老人,脸上皱纹斑驳,银丝胜雪。
夜黎一惊,那张脸上并没有任何神色,但是被他注视时夜黎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堵住了一般,分明呼吸顺畅,却有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贴着墙壁远移,同时右手不易察觉地伸向了床边,他想要握住夜渊。
无论何时,只有握住了剑,才有对弈的权力。
但是他的手握空了,枕边空无一物,一丝慌乱在夜黎心底滋生。
夜渊不在!
“在找你的剑么?”老人诡异一笑,上前一步,夜黎赶紧挪动身子,一下子就贴到了墙角落,老人负于身后的手伸出,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静静地躺在他手中。
“夜渊!”
夜黎低呼,小脸上终于浮现喜意,但是这份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黑铁长剑并没有任何响应。
在那片通道空间里,出于安全,天枢掩盖了夜渊原本的外观,使得肉眼看去与普通黑铁剑并无二致,甚至剑身的气场都焕然一新,难以分辨。
但是夜黎辨别夜渊并不需要肉眼,当年传承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建立了无形的联系,像是一条彼此连接的细线,除非一方走到生命尽头,否则这份联系永远不会消失。
这一刻,老人手里的那柄剑并没有对夜黎的呼唤有任何响应。
“你是谁?”夜黎没有动,抬起头警惕着老人。
老人闻言楞了一下,目光一沉,空气顿时凝重起来,手臂一抬便将长剑扔了出去。
“果然……那不是普通的剑。”
老人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常年积灰的风铃重响。
“什么意思?”
“你的表现告诉我,那柄剑必定有独到之处。”
“你到底是谁?”
“放心好了……”老人笑了起来,方才神秘肃重的气氛顿时宛如冰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俨然村头下棋的和善老爷爷。
夜黎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弛,刚才都是试探么?至少这一刻,他在老人脸上并没有感觉到生命异常的神情。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老人的嘴角弧度在继续拉大,和蔼的老爷爷露出了凄白的牙齿,仿佛变成了从窗口爬进去偷吃小孩的怪物。
“放心好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救命啊!”这一起一落地,夜黎终于崩溃了,呜呜呜嚎啕大哭,鼻头发红。
老人呵呵呵呵呵阴冷狂笑,开始张牙舞爪地靠近夜黎,老人的身体挡住了投入房间的月光,巨大的阴影将夜黎笼罩在黑暗中,气氛显得更加阴冷可怖。
“救命啊!”夜黎瑟瑟发抖。
“别怕,我只要吃了你。”
“啊救命啊!”夜黎楚楚可怜。
“放松,吃的时候肌肉松一点才好吃。”
“啊啊啊救命啊!”夜黎泪光点点。
“你那匹马味道不错,到我肚子里你们正好可以重……”
老人没说完,因为有风扑到了他鼻间,这风儿真特么喧嚣。
“咔嚓!”
老人的肆意狂笑戛然而止,一声清脆的、悦耳的声音划破夜空,在房间里悠扬回荡,仿佛两首乐曲衔接时的转折音。
是骨头断裂的声响。
夜黎突然暴起的小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老人的面颊上,老人脑袋一仰,他甚至感觉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迎声断裂。
这一刻换做老人哀嚎了,双手掩面,鼻血喷溅,宛如中箭的野猪乱跳,那叫一个惨啊。
夜黎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雾气还在眼眶升腾,泪水演技精湛,迟迟不能出戏。
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哈?啥情况?”
夜黎望了望又跳又叫的老人,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依然是一头雾水。
他那一拳虽然竭尽全力,但是力气应该并不大才是,这一年多来虽然打过山贼也打过恶鬼,甚至不久之前还跟成精的古树正面交锋过,什么神经鬼怪什没见过,但是那都依靠夜渊的力量,他空会虚招,甚至基础都不那么扎实,每次攻击真正的力量都凝聚在夜渊的剑身上。
自己虽然武学有所精进,但是并不明显,如果给他换一把凡器,怕是杀个野鸡都有些难。
真·手无缚鸡之力的夜黎,在今夜达成肉搏交锋一血的成就!
但是这一血委实有些怪异,前一刻还是深藏不露神鬼莫测的老人,此刻额……夜黎又看了一眼老人,内疚之情油然而生,老人的嘶吼属实凄惨,搞得夜黎都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行了穷凶恶极之事。
老人捂脸的手掌张开一条缝,恶狠狠的目光投射过去,仿佛利剑要将夜黎洞穿一般,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小兔崽子下手可真狠,尊老都不懂,老人都敢打,真是不知礼数!”
“目无尊长!”
“嚣张至极!”
“开除,坚决开除!”老人大声嚷嚷。
“开除?我?”夜黎眨了眨眼睛,更加困惑了,小脑瓜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夜黎大声说:“原来你不是……”
就在这时,房间的木门吱嘎一声响了。
夜黎猛然回头,老人也不嚎了,木门缓缓洞开。
不见人影,先闻其声。
“老虚啊,都说了别老是吓唬学生,这回吃到苦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