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宽阔的街头,昏黄的灯光下,一名年老的流浪汉拖着一个蛇皮口袋,看着眼前蹲坐在地上的少年,心生怜悯。
少年并未答话,夜已经深了,街上并无行人,穿着单薄的少年感到一丝凉意,蜷缩着身体抱住了双腿。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似乎很多天没有洗过澡换过衣服了。
“呵呵,爹妈呢?”拾荒老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关切的问。
“可怜的娃儿啊。”说完,老人手伸到怀中,掏出半个已经干瘪的馒头,递了过去。
少年没有拒绝,一口就塞到嘴里,来不及咀嚼,象征性的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慢点吃,别噎着”说完解下腰间栓的水壶,递了过去。
少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显然是饿了好几天。
“还饿不饿,跟我回家吧,起码不至于饿死。”说完老人佝偻着身体往前走去。
少年没有犹豫,默默的跟了上去。
拾荒老人并不是同情心泛滥,在这个社会,穷人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他只是想给自已找一个伴,在他不能动弹的时候递上半个窝头,在他死的时候能找个地方把自已埋了,不至于暴尸荒野被野狗吃掉,仅此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拾荒后,他都能在附近看到这个少年,有时在桥洞里,有时在街头,饿了在垃圾桶里找吃的,渴了喝房顶上滴下来的水。
观察了许久老认定这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无论多饿多渴都没有生出害人的念头,这才放下心来,决定收留眼前这可怜的孩子。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位于贫民窟的废品站附近。屋子里杂乱的摆着一些破烂的物件,唯一的家具是一个捡来的旧床垫,那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你如果没有名字,我以后就叫你阿良吧,”老人正翻找着什么。
少年点了点头。
老人也是个可怜人,儿子死在了战争中,唯一的小孙子,几年前高烧不退,又看不起病,最后也病死了。而他的孙子,就叫阿良,寓意着美好。
“这里是什么地方?”少年终于开口。
拾荒老人吃了一惊,原来他不是哑巴,“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老人又递过来一个馒头,“这是我家,是不是嫌这里太破了”。
少年摇了摇头,这跟他记忆中的家很像,也是这么破旧,但那里承载着他美好的回忆。
“这是哪儿,”或许是不太懂得如何与别人交流,少年又换了种说法。
老人愣了一会,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这里是龙港,如今是浅圳最穷的地方,还有我姓吴,你可以叫我老吴,或者吴爷爷。”
少年缓缓点了点头,回应着最后一句话,至于这到底是哪里,他并没有听懂。
从此,街上多了一个拾荒少年,少年熟练的掌握着拾废品的技能,塑料瓶5分一个,铁疙瘩五毛一斤,纸箱1毛五一斤……
每天早上,少年拖着两两个蛇皮口袋,跟在老吴后面,走进废品站,他们卖掉昨天的收获后,又一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有时废品站老板也会熟络的和老吴打着招呼,询问阿良的来历。
老人只说那是自已的孙子便不再多言,仿佛害怕被别人抢走。少年也从不与老板交流,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他虽算不上恶人,但自私、麻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得让人没有一丝情绪。
当这天阿良再次回到破旧的窝棚时,老人却惨死屋内,他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嘴角,后脑勺的血迹早已干涸。
因为年纪大了,每逢阴雨天气,老人便浑身酸疼,往常,他都是一天不吃不喝,就这样在床上躺着。
但现在有了阿良,他便挣扎着起身准备继续劳作,以求给两人换口饱饭。阿良看出老人行动不便,他不懂什么是风湿病,他只想让老人休息,没有让老人继续外出,自已背着蛇皮口袋出了门。
看到眼前这一幕,阿良手里的馒头掉落在地,一滴泪水无声滑落,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阿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美好,平淡无味却充实,这一滴眼泪或许更多的是对这种生活的不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人也没朋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废品站问。
他静静的站在废品站门口,任由雨水打他的身上,阿良一言不发,静静的站着,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良久,终于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他慢慢走了过去。
“阿良?快进来,外面下着雨呢。”废品站老板娘看到了来人,撑着雨伞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长相普通,常年穿着一件褐色长袖。也许是母性的光辉,每次看到和自已孩子一般大的阿良,都会报以温柔的微笑,有时也会给上一点食物。
“你爷爷呢?下这么大雨你不回家干什么,这么晚了吃饭了没?女人关切的问。
“死了”阿良头也不回的继续往里面走。
女人呆愣了几秒,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快步跟了上来。
“我爷爷怎么死的,”看到了正在吃着花生米喝着酒的废品站老板,阿良开口便问,心里已经把那个老头当成自已爷爷了。
“老吴死了?”男人似乎不知道这个事情,“今天下雨,我一天都没有出门,不知道啊。”
一旁的女人却有些局促不安。
“他是怎么死的?”少年冷冷的问,眼神仿佛一条毒蛇。
“说了不知道,”男人也怒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该不会是今天那几个人把老吴打死了吧?”看到老板发火,男人也害怕了,声音有点颤抖。
“你胡说什么?”男人恼怒,“你一个妇女懂什么?”
“老吴死了,而且我们又没做什么”女人带着哭腔,“今天来了几个人,说自已是警察,要找一个北方来的小孩,说他杀了人,是一个逃犯,如果我们能帮忙找到,会给我们钱”,女人语速极快,生怕男人阻子。
“对,”事情就是这样,“他们说自已是警察,我们不是有意要出卖你,老吴怎么死的我真的不知道。”男人眼神有些躲闪,不知是害怕眼前这个少年真是杀人犯还是其他原因。
不用再问了,阿良已经知道了原因,他们是来找自已的,而且已经找了已经很长时间,要不然也寻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而且眼前这个男人在说谎,因为此刻在阿良眼中,他已变成一只下水道中的老鼠,阴暗丑陋、贪婪自私。
“你会遭报应的”阿良冷冷的说完,走走出了屋,他已经知道了谁杀死的老吴,至于怎么杀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帮凶已经不重要了。
阿良身上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身后,仿佛在记着时间。阿良走进窝棚,背起死去多时的老吴,消失在雨夜之中。
“晦气,这小野种,眼神还真是可怕。”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了,一点胃口都没了。
男人最后又抓起一大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喝了一杯酒,大口大口嚼着,指使着女人。
看见女人没看他,男人一路小跑进了房间,拿起固定电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拨了出去。
“喂,我是老郭。不错,我看到……呃~呃”话未说完,男人便发出一阵呜咽,他奋力捶打着自已的胸口,又伸手去抠自已的嗓子眼,只是片刻便轰然倒地,脸涨成了猪肝色,再无气息。
“喂!喂!”房间里只听见话筒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