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振业没有阻拦她发泄。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佟雨欣的心中积压了很多的情绪。
只有让她彻底发泄出来，才能够继续谈下去，否则，一切便是枉然。
佟雨欣发泄了好久，直到最后累的说不出一句话，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尾脱离了水的鱼儿，大口大口的喘个不停。
病房内一时间安静无比。
泪水无声滚出来，最终湮灭在鬓发之中。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决定。”
佟雨欣瞳眸圆瞪，眼底盛满了难以置信。
很快，又被漠然取代。
她现在名声毁了，连做母亲的资格也没了。
且自已很快又要添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了，褚振业不可能再将所有的爱跟关注都放在自已的身上。
她注定了是被抛弃的那个。
褚振业眯着眼睛，观察着她的神色。
“欣欣，你跟牧野的婚约取消。”
佟雨欣猛然坐起来，一把揪住褚振业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此时的她，眼睛血红，五官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异常的骇人。
“你跟牧野的婚约取消。”
“啊啊！”佟雨欣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宛若一只受伤的猛兽。
“周家因你，损失不少，MY更是被云鼎追责，面临的是巨额赔偿。”
佟雨欣脸上尽是冷漠：“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放手，那么周老爷子就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牧野背负巨额赔偿。再怎么说，他也是周家的长孙，没有了MY，还可以进周氏。你既然爱他，那就不应该给他太大的压力，让他裹足不前。”
这话怎么听都很有道理，放手确实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可佟雨欣就是不愿意。
凭什么她现在已经坠入地狱深渊，其他人却能找到通往光明的路？
褚振业试图握住她的肩膀，安抚她，却被佟雨欣面容阴森的甩开。
“别碰我！”
“欣欣，你现在放手，对你也是好处多于坏处。”
“好处？”佟雨欣冷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处？”
“等风平浪静之后，你还是褚家千金。”
“闭嘴。”佟雨欣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指着褚振业的鼻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周牧野娶褚蔓？”
褚振业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他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让褚蔓跟周牧野结婚，周牧野进周氏，他跟褚蔓提条件，让褚蔓放弃讨要叶氏的那一部分。
之后大家相安无事。
佟雨欣笑的越来越癫狂：“你真的拿我当女儿吗？”
“欣欣，正因为爸爸很爱你，所以才希望你好。现在你越是纠缠牧野，越是对你不利，难道你看不出来牧野对你也早就已经动了想要放弃的心思吗？”
佟雨欣当然看出来了。
“现在趁着牧野对你还存有歉疚，不如拿到赔偿，相信你以后还会遇到比他更爱你的男人。”
佟雨欣用力闭上双眼，泪水滚落。
当初她对周牧野好，也只是想要抢走所有褚蔓在意的。
她对周牧野的爱似乎也没有很深。
可她主动放手，跟她被人抛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让周牧野亲口跪着跟我说。”她重新睁开双眼后，眼中只剩下冰冷以及恨意。
褚振业拧着眉头，暂时有些猜不透她盘算什么，只能顺着她。
“好，我现在就联系牧野。”
褚振业走出病房，正准备联系周牧野，手机响起新邮件提醒。
医院发来的他的体检报告。
他快速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这样？
手指发抖，呼吸也变得紊乱。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已所看到的并不是真的，褚振业直接去了生殖泌尿科。
心情复杂的做了检查，他便一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站起来，蹭蹭蹭跑回病房。
佟雨欣仍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之中，骤然被震天响的开门声将思绪拉回来。
褚振业拔掉她手上的吊针，动作粗鲁，有血珠沁出。
佟雨欣吃疼，眸眼凶狠：“你做什么？”
从褚振业告诉她要她与周牧野解除婚约之后，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已在褚振业的心中地位就是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后，她再也不想称呼褚振业一声“爸”。
褚振业脸色阴沉如墨，扯了一旁床头上的抽纸，擦掉她手背上的血，便又夺门离开。
全程两人零交流，佟雨欣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些不安。
褚振业拔了自已的头发，加急做了DNA检测。
这所有的一切全都被瘦猴看在眼中，并且统统打电话详细告诉褚蔓。
褚蔓手指轻轻点着琴键，绯色的红唇扬起讥嘲的笑容。
难不成佟雨欣也不是褚振业的？
她是绝对不相信叶蓁会婚内出轨。
那她是谁的孩子？
垂眸沉吟许久，她拿着车钥匙，直接去了周家老宅。
最近时不时便有记者蹲守在周家老宅外，让人不胜其烦。
周老爷子让人将大门紧闭，完全不理睬那些记者，慢慢的，蹲守的记者倒是少了不少。
管家给周老爷子倒了一杯上好的普洱，笑着说道：“还是老爷您厉害，这些记者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话音堪堪落下，便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周老爷子眉心皱起，“难不成又是谁来了？”
他明明打电话告诉周家那些拎不清的人，最近不要来这里打搅他的清静。
管家扶他起来，两人来到窗前。
“蔓蔓？”
他印象之中，褚蔓就不是个没有分寸，行事莽撞的人，明知道现在周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竟然还来的这么高调。
“老爷，褚小姐肯定不知道周家老宅附近全是记者。”管家偷偷瞧着他的脸色，看不出神色，只能低声帮褚蔓解释一两句。
“估计是想要故意刺激一下佟雨欣。”周老爷子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还有种看好戏的兴奋。
管家闭眼，总觉得自已似乎是看错了。
再睁开眼睛，看到周老爷子那张脸都快要笑开了花，管家嘿嘿笑的无奈。
褚蔓在门口由着记者拍了几张照片，回答了几个问题，便进了周家老宅。
“周爷爷。”
声音清凌凌的宛若莺啼。
周老爷子脸上笑容浓郁，“来，到爷爷身边坐。”
褚蔓大大方方的坐下，“刚刚故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回答了几个问题。”
“蔓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担心，之前爷爷不就告诉过你，你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吗？”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褚蔓急忙将脸扭到一旁，生生忍住即将滚落的泪水。
周老爷子知道她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心疼她，想要照顾她，可她十分懂事，从来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他伸出苍老的手，用力握住褚蔓的手，“蔓蔓，你就肆意的活，不管发生什么，都有爷爷给你撑腰兜底。”
褚蔓莞尔，“好，谢谢爷爷。”
周老爷子心情好，让管家去通知厨房，晚上多做几个褚蔓喜欢吃的菜。
褚蔓陪着周老爷子下棋，时不时闲聊。
褚蔓问起了当时褚振业跟叶蓁是如何认识的，叶蓁当年在哪家医院生下的她。
周老爷子就知道褚蔓今天绝对不是闲的没事才来这里。
“你妈跟褚振业那个混账东西是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认识的。那时候褚氏已经遇到了危机，只不过，消息被封锁了，外人都不知道。
年轻时候的褚振业，长的风流倜傥的，又侃侃而谈，特别会哄人。尽管那时候你外公不同意，可你妈妈还是偷偷的跑出去见他。
后来你妈妈说自已怀孕了，跪求你外公成全他们。”
想到那些旧事，想到已逝的故人，周老爷子眼圈泛红，周身更是被悲伤的气息笼罩着。
褚蔓颦眉，“妈妈真的是未婚先孕？”
“自然不是，你妈妈为了嫁给褚振业，故意这么说的。你外公也是看出你妈妈对褚振业那个混蛋已经情根深种了，便成全了。”
褚蔓整个人都沉默了，唯有捏着棋子的手越攥越紧，呼吸也变得紊乱。
周老爷子担心她会伤害自已，立即覆上她的手背，“蔓蔓，快些松开手。”
褚蔓闻声，慢慢松了力道。
掌心早已经被棋子硌的泛红，幸而这棋子打磨光滑，否则，定然鲜血淋漓。
“周爷爷，那妈妈是在哪里生下的我？”
现在整个叶家人全都不在了，也没有保留下什么血液检测样本，她没办法确定自已究竟是不是叶蓁的亲生女儿。
基于对叶蓁为人的信任，还有叶蓁对褚振业的深爱，她笃信叶蓁绝对不可能做出婚内出轨这种事情。
或许当时还有其他孕妇生产，大夫粗心抱错了也未可知。
“美心。”
褚蔓整个人如遭雷击，“哪里？”
“当年的美心也是一家私立医院，能去那里生产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只不过，后来美心突然发生火灾，便顺道搬了家。”
初初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褚蔓心情激动。
而今，线索又断了。
她整个人都有些丧气。
“蔓蔓，褚振业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你们叶家的泼天财富，说不定做了什么卑劣的事情。”
他自始至终相信叶蓁的人品，自然觉得是褚振业使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褚蔓不想他担心，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
陪着周老爷子吃了晚饭，褚蔓也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去了客房。
站在窗前，努力理清周老爷子方才说的那些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打断。
“朵儿。”
“蔓蔓，你现在在周家老宅？”
“这么快就又上热搜了？”
“当然，你最近这热搜上的啊，估计能让一堆十八线羡慕嫉妒恨呢。”
褚蔓撩了下卷发，眼眸微眯：“那就让她们使劲羡慕嫉妒恨吧！姐就喜欢被人恨着，却又无可奈何的这种感觉。”
“我现在特别好奇佟雨欣如果看到这些，会不会气的血崩而亡。”
“估计不能，毕竟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涂朵儿微微皱眉，“蔓蔓，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听说了一些跟妈妈有关的旧事。”
“蔓蔓，姐妹一直陪着你，你别难过。”
“不难过。”
就是为妈妈觉得不值得。
周家老宅的雕花铁艺大门徐徐打开，一辆车徐徐驶入。
褚蔓站在窗前，冷眼瞧着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这段时间，他明显憔悴了很多。
似乎是感受到了褚蔓的目光，周牧野猛然抬头，隔着前挡风玻璃，与褚蔓遥遥相对而视。
褚蔓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拉上窗帘。
“朵儿，我这边临时有事，先挂了，明天再联系你。”
“你别太难过了。”
再多的安慰言语都是苍白的，毕竟没有人经历过褚蔓经历的那些。
说的再多，不如安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楼下，周老爷子听说周牧野来了，当即就气的砸碎了一只茶杯。
管家帮他拍背顺气，安抚他的情绪。
“老爷，您别这样，万一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褚小姐肯定会难过自责。”
周老爷子横他一眼，“你个老家伙，越老越糊涂，这该死的混账东西，就该将他拦在大门外，让他进来做什么？”
从他选择佟雨欣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对周牧野失望之极。
一个男人，竟然会被女人的花言巧语跟伪装欺骗，不是蠢是什么？
也难怪他这次会栽那么大个跟头。
管家素来知道周老爷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他忙不迭赔罪认错：“对对对，都是我老糊涂了，您就别生气了。”
周老爷子不悦的哼哼两声。
褚蔓站在二楼楼梯扶手处，安静的看着周牧野慢慢走进来。
“噗通——”
周牧野忽然就跪了下去。
纵然地上铺着做工精良的羊绒地毯，他双膝落地的声音依旧很响。
周老爷子眉间褶皱加深，冷着声线：“你这是做什么？求我帮你吗？”
“爷爷，我错了，我已经跟佟雨欣分手了。”周牧野嗓音沙哑。
“你个混账东西。”周老爷子抬起拐杖，不客气的怼在他的肩膀上。
“爷爷！我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还可以挽救！”周牧野哽咽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