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林磊是大殿下的人,所以大殿下并不相信林磊的夫人会做出如此事来。大殿下深思片刻,说道:“林大人,这王夫人可是你的嫡母,素日里可会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林熙煜明白大殿下的意思,忙说道:“殿下放心,下官自会避嫌,下官会上报皇城司,请司内派员侦办。”
林熙煜立即安排小厮将拓跋尼尸体带回司里验尸顺便请司里安排新人接手,王贵人也着人请王夫人过府一叙。
王贵人急的不行,若是她下毒被坐实,今后命运未卜不说,还会导致大殿下声誉受损,实在是得不偿失。而大殿下此刻沉下心来细细想过,发现若王夫人一口咬死没有这样的事,那么他的母亲就要承担下毒的罪名,而他的计划也终将胎死腹中。
而林熙煜则很清楚,他每一次靠近真相,都被及时割断,这时有一双暗中盯着他的眼睛,随时注意他的动向,若此时司里派新人来办案,对他也是好的,这样他可以分头调查。只是林熙煜还不清楚傅崧最终会派哪位指挥来接手。
三个人各自怀着心事静静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城司的人先到了。结果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熙煜的好兄弟,右班提点皇城司青海。
“启禀大殿下、王贵人,下官右班提点皇城司青海受提举大人委托,特来接手郡主娘娘中毒一案,特向大殿下、王贵人请安。”一番行礼之后,青海在林熙煜右侧坐定,顺便与林熙煜交换了眼神。
“殿下、贵人娘娘,我已掌握现有所有的线索,目前。。。”青海突然被打断。
“贵人姐姐,怎的让我来大殿下府里叙旧啊!”王夫人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当王夫人踏入正堂时,却发现堂上坐着的不止有王贵人和大殿下,还有林熙煜和青海,王夫人瞬间拢了表情,笑道:“哟,煜哥儿和青家海哥儿也在呢,倒是稀客!”
王贵人见王夫人来到,没好气地说道:“自然是来审问你的!还不快快说实话。”
王夫人被弄糊涂了,反问道:“这倒是稀罕,什么事要来审问我?”说罢,便坐在了贵人下首的位置,端起茶水自顾吃起来。
“母亲莫慌,青大人有几个问题,想问母亲,母亲照实说就是。”林熙煜先打了个圆场。
王夫人更加诧异,似乎是在问案,抬眼看了看王贵人,只见王贵人双眼红肿,似乎哭了许久。
“王夫人,您只需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不必担心。”青海走到王夫人面前,眼神坚定的看了看王夫人。
“海哥儿。。。”王夫人此时才有点心慌。
“王夫人,是您给贵人娘娘介绍了顺德粮行去购进特制的芊豆粉吗?”青海开始发问。
王夫人不明就里:“是啊,那店里的芊豆粉极香、极好,我想着贵人姐姐要赏赐用的,必然要用好的,这才介绍了去。”
“夫人您是从哪里得知这顺德粮行有特制的芊豆粉?”
“还不是我那贪嘴的侍女,每次都会买来不同的芊豆粉对比,这最近吃着顺德粮行的芊豆粉极细极香,这才定下以后都在这里采买。不信,你问问?”王夫人指着身边伫立的侍女说道。
“正是的,海哥。。哦,不,青大人。奴婢知道大娘子喜食芊豆粉,奴婢就变着法的去盛京城里找好吃的芊豆粉,这一两个月,大娘子吃着顺德粮行的芊豆粉极好,便吩咐一直买这家的。”
“那大娘子可知道这芊豆粉里放了些什么调料?”青海追问道。
“这都是人家店家的秘方,原本我也寻来着,可人家不给,我们也没办法,只知道吃了这家的芊豆粉,心情甚好,那一天都是极开心的。倒是真有点让人着迷上瘾的意思。”王夫人解释道。
“那制崖粉果子的秘方,可是王夫人交给贵人娘娘的?”青海开始追问果子的问题。
“那是一个老道给我的秘方,我试了,当真极好,能把崖粉那粗涩的味道去除,再配上顺德粮行的芊豆粉,那可当真是世间极品。”王夫人笑着说道,似乎还在回味那美味。
“哪里来的老道呢?”青海发现了新的证据。
“那是个云游的老道,那日只不过在我府上讨杯水吃,见我人不错,顺便给了我这秘方!我还额外给了那老道二两银子呢。”
“如今这老道人在何方?”青海马上追问。
“云游的老道,指不定今天在这个观里,明日去了那家,哪里有什么定处。”王夫人回复道。
“夫人,可否把方子给我看看。”林熙煜问道。
“这方子,在家里放着呢,谁出门还带个食谱。”王夫人有点哭笑不得。
青海眼神一瞟,属下马上会意,退出正堂。
此时,皇城司一校尉走进来,在青海耳边耳语了几句,又退出了正堂。
“夫人,你与那顺德粮行的老板可是旧相识?”青海道。
“哪里认得!我只知道他家的粉极好,便去买,我总不能跟每一个我府里采买的店家都熟悉吧!”王夫人说道。
青海转过头,面向王贵人,说道:“贵人娘娘,下官刚才来府上之前,便着人去找顺德粮行的老板来问话,可刚才司内回禀,那老板被发现死在河边。”
“什么!!!死了?”王贵人惊呼。
“又死了?”林熙煜诧异的问。
“怎么就好端端的死了?”王夫人也是奇怪。
“如今下官已派人查封了顺德粮行,希望能够从库存的芊豆粉里找到证据,能够洗刷贵人娘娘的嫌疑。”青海说道。
王夫人这下彻骨寒冷,噗通一下摔倒在地,惊惧说道:“什么嫌疑?娘娘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熙煜见状,便说道:“母亲只知道郡主娘娘中毒,却不知这毒是莫辞盛和崖粉果子融合后产出的,而送去郡主府的果子便是王贵人娘娘下赐的混合了母亲您推荐的顺德粮行芊豆粉的崖粉制得。”
王夫人此刻抱着身边的侍女大哭,忙不迭地解释道:“真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怎能害死郡主娘娘!我们家就快与郡主家结亲了,怎可能去做这伤天害理的坏事!”
绕了一圈,终于弄明白了这果子流转的全过程,先是王夫人得了一张做果子的好方子,然后又知道了顺德粮行的好豆粉;于是推荐给了王贵人,而王贵人则把芊豆粉混合进崖粉,外加方子送给了李源家;李源制好了果子送给了郡主娘娘,这才让这个毒物有机会发作。现下,给王夫人方子的老道消失不见、卖芊豆粉的店家死于非命、转交崖粉的大殿下长史死了、李府接手崖粉的采买也死了、更离奇的是给李府采买新方子的魏国公家的厨子也死了,如今这两张方子是否是一张方子呢?所有的关键线索都断了。
过了片刻,皇城司的校尉将各自从魏国公府、李府、林府搜得的证物呈了上来。其中便有那两张方子,经过对比发现这竟然是同一张方子。
林熙煜朝青海微微点头,青海遂问道:“王夫人对头陀人可有了解?”
王夫人吓到了,此刻任他谁问,都是战战兢兢的,王夫人看了青海一眼说道:“真不了解!海哥儿,青大人,真不是我!”只见王夫人一把拉过青海的衣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青海。
“夫人不必害怕,现下还没有定案。”青海只能好言宽慰。
青海转头看向林熙煜,说道:“看来如今也问不出什么了,今天便到这里吧。”林熙煜点点头。
青海又向大殿下和王贵人行礼,说道:“殿下、贵人娘娘,如今案情复杂,还请二位暂时不要离开盛京,下官一定会严肃查清,还无辜之人以清白。”
而后青海又拉起王夫人说道:“还请夫人暂留林府中,不要走动,好好将养。”
林熙煜和青海在盛京繁华的街市上边走边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我嫡母如此慌张,现下我倒松快了不少,既然我查到哪里,人就死到哪里,为何我们不为他们设下一个。。。”
青海深邃的看了看林熙煜,也笑着说道:“如今数你古灵精怪,鬼点子多,我那幼弟在你府里,活脱脱就是个二世,仗着有些学问基础,不把先生放在眼里,我看今后如何入的仕途,再不济,就把他送回渝州老家,让他自生自灭去。”
林熙煜笑了笑,转头道:“我看你家就数你这幼弟最有本事,未来想必要在你我之上,且让他闹,闹够了,自然就收心了。只不过,这次,我们是不是可以让他。。。”林熙煜使了个小眼神,青海看罢掩口一笑,默认了。
因为郡主娘娘中毒,原本说好的,要去鲁国公府为婉枝妹妹过生日,如今去不得了,好在国公爷和婉枝姑娘体恤,只说下次再邀就是。
笠日,一名少年冲到皇城司,只道是知道郡主娘娘中毒的内幕。须臾之后,青海领着众人前往东宫去了。
太子因为被太子妃打伤,还在休养,不便见客,太子妃盛装稳坐东宫,脸上的红肿依然清晰可见。
“本宫知道你们要查什么,去查就是,本宫没什么好说的。”太子妃恶狠狠的看着林熙煜。
青海见状,连忙笑着说道:“太子妃多虑了,下官此次前来并非问案,而是来替太子妃洗刷冤情的。”
“洗刷冤情?本宫有何冤情?”太子妃冷冷笑道。
青海并不慌张:“依我朝律法,下毒属五不赦之罪,上至皇亲下到百姓,只要是下毒者,一经查实,立斩不饶。如今太子妃身陷郡主下毒案,若不早日洗刷冤情,只怕是纠缠久了,于太子妃不利,还请太子妃三思。”
太子妃稳操胜券,盯着青海:“青大人,你无需拿这个吓唬我,本宫亦知道,我朝天子以仁爱治天下,疑罪从无,只要你们没有实证,那么即使他是凶手,也不得下狱。如今我听说果子那边所有的关键人证都死了,所以现下你们来调查本宫这里来了,想从本宫这里打开突破口,本宫还是那句话,随便查,本宫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熙煜微笑道:“太子妃是聪明人,也知疑罪从无的道理,可现下青大人与下官既然肯来这东宫,自然是知道点什么,更何况今日一早便有知情者到皇城司吐了个干净。如今我等正是来替太子妃洗刷冤情的。”
太子妃额头冒汗,一咬牙道:“若是你们有了真凭实据,早就来抓本宫了,何必在这里虚张声势!”
青海与林熙煜相对一视,嘴角微微上扬。
“带上来吧。”青海吩咐道。
少顷,皇城司的校尉们就带着一个被堵住了嘴的小内官上了殿。
“这不是大殿下府里的内官?带到这里作甚!”太子妃说道。
青海叹道:“太子妃好眼力,这内官们穿的都是一样的服饰,独太子妃一眼就能辨出这内官出自大殿下府。”
太子妃一时语塞,磕磕巴巴的说道:“这内官。。曾。来给本宫。。送过吃食,固然认得。”
那内官拼命的摇头,但无奈双手被束缚住,又无法说话,焦急的满脸通红。
“这小内官就是转交王贵人赐下崖粉的人。”青海解释道。
“所有人都觉得一个转交崖粉的内官,能有什么作用,而下毒之人更是不屑于杀死这个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的知情人。可惜了,这内官却不巧听了一嘴不该听的话,如今在皇城司喝茶的时候,撂了个干净。”林熙煜补充道。
太子妃红润的脸颊因为充血更加鲜艳了,理了理衣冠,正色道:“那便让这内官开口与本宫对峙,看到时候是相信本宫还是信任这个不起眼的小内官!”
青海轻声禀道:“娘娘莫慌,下官并未说小内官听到的是娘娘的话,娘娘何须这样疾言厉色。”
太子妃内心叹道,皇城司这般人物,我恐怕不是对手,若再说下去,必然吃瘪,还是该速速决断。
“本宫。。。”
“孤赐下的莫辞盛,而非太子妃,也是孤在那酒里放了蛇芯果汁”太子被内官搀扶着,走到正殿,看太子妃正着急,连忙打断。
待太子坐定,青海与林熙煜行礼毕,青海微笑道:“太子千金之躯,应卧床休养才是。”
太子充满爱意的看了看太子妃,又各自瞪了一眼青海和林熙煜,说道:“若孤再晚来一步,恐怕你们就要给太子妃上枷锁,带走了吧。”
“下官不敢!”青海和林熙煜异口同声。
“太子!”太子妃看着此刻因为她导致虚弱无比的太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都是孤做下的,是孤往酒里兑了蛇芯果汁,也是孤着人让李侍郎家做崖粉果子,还是孤让李侍郎给郡主送果子。现下你们满意了吧!”因为情绪激动,太子连连咳嗽。
太子妃见太子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揽在身上,大呼:“太子!你怎可认下你没做过的事!”
太子转过头,伸出手抚摸着太子妃红肿的脸庞,说道:“都是孤无能,护不住太子妃,如今孤不能亲见爱妃被他们抓走,下毒虽是五不赦之罪,但孤身为太子,可免其罪。”
“纵是可免死罪,但恐怕活罪难逃,请太子三思!”青海提醒道。
林熙煜看完这出恩爱场面,上前轻声道:“敢问太子,那您为何要杀死这五位头陀人?”
太子听罢,顿了顿,随后说道:“知情者该杀就杀,何必有理由,若真是有个理由,那便是谁让他们知道了孤是真正下毒之人。”
青海听罢,追问一句:“太子如何得知这毒方的?”太子被问的哑口无言。
“都别问了,是本宫!是本宫着人安排了这一切,跟太子无关。”说罢,太子妃一脸决绝的看向太子。
青海微微一笑,说道:“太子妃不必着急应承,且听完下官的这套说辞再认罪不晚。两个月前,顺德粮行的老板得到了一张密令,要他研制一种既可以毒杀头陀人,又不容易被验出来的毒药。这掌柜的苦思冥想,终于想到用芊豆的根榨汁这一招,而后经过多次实验,最终得到了一个单吃不会有毒,但只要与头陀人日常食用的香料一接触瞬间变剧毒的芊豆粉。而后这掌柜的根据密令,先是与王夫人的采买侍女接触,多使了些银,让这家侍女这两个月只买这一家的芊豆粉,可怜的侍女没见过这么多银,再加上这制出来的芊豆粉又极细极香,所以成功让王夫人觉得这是满盛京最好的芊豆粉。而后又派人假扮云游的老道,给了王夫人一张制崖粉果子的新方子,王夫人一试,果然比之前香甜许多,便将这方子和入了根汁的芊豆粉一并介绍给了同样喜食崖粉果子的王贵人。于是,王贵人得了方子又买了特制的芊豆粉,试做了些,果然极好,王贵人心慈,想着李侍郎一家刚从甘州回京,就安排大殿下去做这个顺水人情,赐下了混合有特制芊豆粉的崖粉,谁知机缘巧合,多制了些,为了感谢郡主,也给郡主送了去。”
说罢,青海看了一眼林熙煜,林熙煜心领神会走上前。说道:“可巧的是,太子妃前几日偶然听见宫内经年的老嬷嬷说夜郎国流传着一种毒药,专门用于杀死那些不同话的贵人,太子妃想着若有这方子,未来行事更方便些。于是多番打听,终于在大殿下长史拓跋尼那里得了方子。更为巧合的是,下官前日奉旨打了太子妃,这才让太子妃心中有怒,太子妃恐怕当时想杀死下官的心都有了,可太子妃也知道下官师从红尘法师,毒物怕是近不得下官,或于是想着杀死对臣最重要的人,也会起到同样的作用,便看中了郡主娘娘。于是,前日太子妃将一直准备着的蛇芯果汁兑入莫辞盛,然后着人安排魏国公府的厨子拿着制作崖粉果子的新方子怂恿李侍郎府制崖粉果子,然后给郡主送去。谁知如此机缘巧合,李侍郎家正在制崖粉果子。于是郡主便按既定的计谋,吃了果子,喝了酒,毒发了。”
太子妃听的寒毛直竖,只道是她自已安排的计谋,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在背后,叹道:“难道还有人要杀死郡主?”
“恐怕不是杀死郡主,而是要杀死头陀人。”青海说道。
林熙煜见太子妃疑惑,便继续说道:“太子妃就没有怀疑过,为何独独你听见了老嬷嬷的方子,为何拓跋尼把不肯外传的毒药方子,单单给了你,为何魏国公府的头陀人厨子这个月突然与太子妃联系热络起来,又是为何?”
太子妃一怵,后背发凉:“难道本宫也落入了圈套?”
太子听罢,怒言道:“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