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杨是被韩屹抱回府的。
连日奔波,慕杨累极,韩屹抱她一路,她竟丝毫未觉。
直到隔日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她醒来时,韩屹正捧着书坐在外间书案前看书。
听见响动,即刻入了内室。
慕杨笑着让他叫来书禾,他却说书禾正忙着照顾韩慎,他来为她穿衣。
慕杨笑话他,哪里会穿衣。
不料,韩屹竟像模像样地替她穿起了衣衫。
见慕杨诧异不已。
韩屹笑道,在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之后,自已曾经向书禾求教过如何穿衣。
慕杨讶然,她竟不知此事。
韩屹笑说,是他不让书禾告诉她,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不料,这一等却等了许久。
慕杨看着为自已系带的韩屹,心头满满的都是幸福。
简单地用了膳,韩屹同慕杨说起了正事。
“你几时去大牢?”
慕杨沉默半晌,说,“越快越好!”
一想到柳氏一族,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定要他们痛不欲生,才能报曾外祖母之仇。
大牢里脏污无比,各种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韩屹紧张地挡在慕杨身前,试图在她的脸上蒙上帕子。
慕杨拒绝了,“我要让他们看清我的样子!”
韩屹了然地点头,不再坚持。
柳氏一族关在大牢深处,据狱卒说,越是重刑犯,越是关得深。
夫妻二人默默地往里走。
狱卒在前面边走边说,“夫人,您小心脚下!这柳氏老侯爷进了这里,还颐指气使,试图使唤小的们,他当真以为自已是祖宗啊!”
慕杨闻言,侧头想了想,“倒也没错,的确是祖宗,是祖宗就得好生伺候着。”
狱卒一听,立时弯腰曲膝地说,“夫人放心,定然伺候得他舒舒服服。”
远远的,传来了男子的叫嚷声,“这是什么东西?玛德,你们竟敢给本侯吃猪食,你们晓得本侯是谁?”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啊哟,你是谁?不就是贪污卖国的承恩侯嘛!当谁不知道啊?”
慕杨越靠近那间牢房,手握得越紧。
她紧紧地蜷起手指,指尖深深地刻入手掌。
韩屹悄悄地抚上她的手,温柔的触感,顿时让她的心一松。
她回视一笑,韩屹的眼里满是担忧与鼓励。
她深吸口气,脸上终是浮现一抹笑意,淡然地站在柳侯爷的跟前。
乍然见到一位高贵无比的夫人,柳侯爷眯了眯眼,记忆中并无眼前之人。
当下不再执着,向边上高大的男子望去。
这一看,顿时神魂出窍。
他腾地起身,跪爬至男人跟前,高声喊冤,“首辅大人,本侯冤枉啊,咱们柳家世代忠良,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求您高抬贵手,替我们向陛下求情啊。”
韩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须发凌乱肮脏的柳侯爷,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一言不发。
见韩屹恍若未觉地理都不理他,眼神始终温柔地落在身边妇人的身上。
他这才明白,恐怕这妇人才是正主。
“你是?”
“柳侯爷贵人多忘事,妾身姓柳!”
慕杨话音刚落,柳侯爷的眸子蓦地紧缩,他死死地打量着眼前高贵无比的妇人,终于感到了恐惧。
他当即跪正,一掌一掌,每掌用足力气地扇自已的耳光。
“夫人大人大量,把我当作个pi放了吧!”
慕杨轻声笑了起来,“几世的仇恨,到了你的嘴角,竟只是个PI?”
柳侯爷连连磕头,“夫人,您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我要你死,你必得死!”慕杨冷冷打断他,“我要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
柳侯爷浑身一颤,颓然倒地。
“父亲,”坐在牢角的一个黑影缓缓站起身,“不要求她。”
那个黑影渐渐走近,充血的眼眸满是恶毒的恨意,“棋差一着,棋差一着!”
他咬牙切齿地说,“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柳侯爷猛得跳了起来,速度太快,整个个往前一扑,差点跌倒。
黑影赶紧上前搀扶。
不料待他站稳后,一巴掌打在黑影的脸上,“臭小子,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想死,就去死,老子不想死。”
黑影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地大笑起来,“父亲,你说话真好笑。明明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咱们柳家便是毁在你的手上,如今你倒想活了?”
柳侯爷大怒,他可不愿承认柳家败在他的手上。
“住嘴,小畜生,我打死你个小畜生。”柳侯爷一掌一掌打在黑影的身上,黑影哇得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柳侯爷见状,立刻讨好般对慕杨说,“夫人,害您祖上的凶手,我已经惩治了,您就饶我一命吧。”
慕杨冷笑着看着那个黑影,眼见他从悲伤到绝望,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杀了他,我便放了你,如何?”
“不,”隔壁女牢里传出凄厉的喊叫,“夫人,是这个老匹夫害的人,不关我儿子的事。”
“我的曾外祖父、曾外祖母、我父亲母亲又有何辜?你们柳家灭绝良心做下此事,何尝考虑过大房的后人?”
“如今,死到临头,你们方才想起无辜之说?”
隔壁牢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那声音哀痛绝望,可丝毫激不起慕杨的同情之心。
她眼见过曾外祖母惨绝人寰的境遇,再难对眼前之人升起哪怕半分的怜悯。
“你们不会死,我曾外祖母遭受的每一分苦楚,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用余生来品尝。
她受的苦,便是你们余生的‘安寝’,她遭的罪,便是你们余生的‘膳食’,我定然让你们衣食无忧。”
说完,慕杨转身便要离开。
柳侯爷见状,再次跪地哀求,“夫人,求求您,放我一马,我定然给您当牛做马,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眼见如此无耻的说法,慕杨双眼弃血,恨不能食其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
哪怕心中升起滔天的恨意,但面上却如常般冷静。
这,也是韩屹教的她,越是心潮起伏,面上越要平静无波。
她不再犹豫,转身向外走去。
经过隔壁牢房时,她深深地往柳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漠一笑便离开了。
当晚,关押柳氏一族的大牢里走了水。
一把大火烧了近半个牢房。
庆幸的是,除了柳氏一族外,其他犯人毫发未伤。
当圣人收到消息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罢了,不必追究,结案吧!”
他终是小看了慕杨的恨意。
柳氏老宅。
那间囚禁柳孙氏经年的屋子,迎来了新的主人。
曾经的柳皇后,如今的庶人柳氏,惊恐莫名地看着眼前的屋子。
昨日一觉醒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已竟然回到了老宅。
回到了那间关押着大房疯妇的屋子。
她岂会不知那妇人在这间屋子里的遭遇?
如今轮到她自已,她连一日都待不下去。
她发疯一般拍打着门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本宫是皇后,本宫是大豫的皇后啊!唔唔唔……”
可是,不论她如何拍门,如何哭喊。
外间的人都恍若未觉,连一丝回应也无。
柳氏叫得久了、喊得累了,终于累倒在屋角。
她紧紧地怀抱着自已,看着阴暗的屋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