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注意到后背皮肤上悄然浮现的桔梗花纹路,独自一人走上了返程的不归路。】
【你并不知道那所谓的‘长辈’是否存在,所谓的求助更多的也只是图一个心理安慰。】
【比起求助本身,能有个借口稍稍发泄一下积压在心底的怨气,要来的更贴近实际一些。】
【才走出火山口不远,你就远远地望见了树林间跃动的火光,听见了由小到大的嘈杂人声。】
【不多时,你被左河村倾巢而出的村民们捉住,缚住了手脚给送回了囚困你的牢笼。】
【幸好你不是什么俘虏,表面上你仍然是左河村的神使,除却那些祭司与村老,没人敢对你轻举妄动,不然胆敢逃跑免不了给打个半死。】
【不多时,九名穿着麻布长袍、拄着青木龙头拐的祭司便将你围住,意图知道你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又在此行中经历了什么。】
【得益于金铲铲已在半途随你心意消失,被存入了你‘身体’内部,祭司们终归未能从你口中获悉任何有用的信息。】
【祭司们最后还是没舍得对你这个神使动怒,最后只得迁怒于守门的村民——将他们活活肢解,变作了给养神树的养料。】
【你被看管的更加严密,带上了镣铐的同时,守卫也从此贴身监视你,生怕你又给跑了,最后连带着他们也小命不保。】
【祭司们不相信你能够从六面无死角的神殿里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又能够被这般轻易地抓回来。】
【最后,经由祭司们连夜的紧急商榷,你被认为已经不再可控,将秘密计划在最近的神诞日将你献祭予神树。】
【与此同时,利用一些小手段将今晚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雷电姐妹,也终于明白你身上的种种怪异的根源。】
【若说你是被就这么‘养’大的,还愿意开口说话而不是见人就跑,那已经说明你足够纯良了。】
【比起左河村的原始与粗鲁,雷电姐妹更关注的其实是你口中的那棵独特的树——那并非璃月的岩龙王若陀,而是一种让她们下意识地便心生战栗的生物。】
【犹如在面对着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叫她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将其惊醒并因其恼怒而成其血食。】
【这样陌生的压迫感,甚至还要胜过那位大人几分,像是来自天外的邪恶神祇。】
【诡异的是,这样一棵让雷电姐妹感受到恐惧的怪树,却让一众肉体凡胎的人类对其甘之若饴,在其面前失了心智,人性泯灭。】
【难道这怪树只对人类情有独钟?对她们魔神却只有恶意?那江烨的存在又当如何解释?】
【雷电真不由得想入非非,但不敢擅动之下,一切终归只能是猜测。】
【神殿内,你表面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实际却在暗暗消化那位漂亮大姐姐带给你的馈赠。】
【三日时间,村民给你的吃食日渐减少,直到只剩下清水再无外物。可你却并不觉乏力,反而逐渐理解了一切。】
【你渐渐能感受到稀薄的风元素,还有一些更为抽象的东西,那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你知道,这是从那千风日晷中取回的,她留给你的权能:不息之风。】
【你本想多蛰伏些时日,但村里近来的变化太过明显,你知道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不再容许你去探寻更深层次的权能。】
“神使,祭祀之时将到,还请移步、沐浴更衣。”
祭司中最年轻的一个老头,眼色浑浊,须发斑白,看上去本应老态龙钟,实际脸上却尽是异样的红光。
虚弱与强盛两种不同的气色扭曲的交织在他身上,就像是那些传闻里躲在山中修行的百年老怪。
江烨默默抬头,身上的动作带着脖子上的项圈、锁链碰撞作响。
神使?囚徒罢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手无缚鸡之力。
心念至此,江烨闭眼感受,确定那金铲铲还存在于他‘体内’,能随时随他心意被召唤而出,并变化做任何形状。
不知从何吹来的微风拂过祭司身旁,将他身上的抹布长袍吹动,引得他微微皱眉。
照理来说,这神殿一层是不该有风的?
他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江烨,心里生出些许异样。
错觉吧?
“请吧,神使。”
江烨缓缓起身,金绿色的眼眸死死锁在那祭司身上,盯的他心里直发毛。
空旷却昏暗的神殿内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压得两边的守卫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
束缚在身上的镣铐已被打开,祭司不敢背朝江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烨先走。
若是寻常时分,江烨这般不听话,他高低得训斥几句。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他觉得江烨给他的感觉变了。
变得十分的深邃,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深渊,不时地还会从底下探出风舌,肆意地舔舐他的体表。
走出神殿大门,江烨便瞧见两边夹道跪地的村民,其中不乏许多他熟悉的身影。
明明他们本性大多都不坏,也有着强健的体魄与扎实的武艺,就这样朝着自已,或是说祭司与村老们虚构出的一介名号叩首。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脑海里蓦然闪过那株邪异的妖树,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带到了距离神树不远处的祭坛之前。
一众祭司们指挥着村民忙前忙后,正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祭坛上摆放的东西不多,一柄泛着光的黑曜石短刀,一只等待着什么东西的碗,还有凿刻了浅窄引流渠的石砖地面。
东西不多,用途却很明了。
“喝了吧,神使。”
也不知道祭司们是善心突发,还是只是纯粹的怕他这个快两天没有进食的小孩反抗,他们端来了一碗用于麻痹感官的汤药,递到了江烨嘴边。
江烨抬头仰望,经年累月的饲养下,神树早已开枝散叶,几乎遮蔽了视野的树冠承载着一片片翠金色的玉叶,在乳白月光的晕染下显得十分神圣。
光看表面,它就像是出自雕刻大家以上好美玉雕琢成的艺术品般美丽,而很难让人将它与‘生物’以及方圆上百米的死寂沉沉联系在一起。
对于这树的异常之处,如今的江烨比起之前能够感受的更加清晰。
树神异的本质确实是澎湃到极致的纯净生命力,其本身没有好坏善恶之分。但若是这生命力并不完整,乃至是缺了东西或者是被污染过的呢?
那就不一样了,生物的本能驱使着它去将自已补完,去将一切能够利用的生命吞噬、剥夺。
于是它将这附近大地的生机尽数掠夺,连地脉的根须都难以触及到这方圆百米。
不仅仅只是掠夺普通的生命力,就连世界本身都在被其无穷尽的吞噬。
所以为什么这些人类会没事?左河村会没事?
江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是因为他们给了树食物,所以才得到了树的许可乃至是回馈?
视角向下,一颗青涩小果替代了原先的花苞,虽才开始发育,但已能见到其形——那竟是心脏的形状,不是爱心,而是有着心房心室血管结构的生物心脏。
更离奇的是,偌大的一棵孽木上,就只孤零零地生长着这么一枚果实,十分显眼的挂在底端的树枝末梢上,轻轻地压弯了枝头,随着渐渐吹起的风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风?
哪来的风?
明明应当是再自然不过的柔和轻风,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江烨皱眉看了几眼那果实,视线再往下,则是已经变得栩栩如生的木龙,从几年前的管状凸起物自发地长成了长龙模样,盘旋缠绕着从树根处沿着树干快触及到树冠的最底。
看其龙吻的方向,大抵是朝着那果实去的。
再结合这些时日来的变化,很容易就让人心生联想:这木龙触及到心脏果实时,便是那果实熟透的日子。
江烨闭上了眼,安静缓慢地长出一口气。
风,忽然断崖式地变大了。
祭司们下意识地抬头,入眼是沙沙晃动着的神树。
哐当。
装着汤药的水碗不知怎么被打翻,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离江烨最近的祭司低下头,发现江烨手里突兀地多出了一柄金色的铲铲,被他像握锤一般握着。
“你……”
祭司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是一阵天翻地覆,整个人被不可视的力量裹挟着轰出,倒飞数十米后摔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怎么回事?!
是江烨吗?他哪里来的这种力量?
果然是前几天那次吗?
“!”
这边的动静极大,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给聚焦了过来,包括剩余的祭司。
其中最为年长、地位最高的祭司立刻做出了决断,大声下令道:“不好!神子为邪祟惑乱心神,快将神子控制住!”
一群村民四下对视,犹豫片刻,看着江烨已经迈开步子朝着神树走来,听着身后祭司的二次大喝,终于先后下定了决心,抄起手中的长枪小心翼翼地向着江烨包围而来。
面对乌泱泱压来的数十人,还有更外围在围观的村民,江烨神色未变,步伐坚定,朝着神树一步步而去。
风吹的更大了。
神树上所有的叶片都被吹得张牙舞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