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杨廷和
这一日。
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日,正午时分,一道关于取缔皇商的诏书,就颁发了下去。
朱厚照继位后的第一把火,也是正式烧了起来。
不难想象,当这个消息传遍天下之时,会引发咋样的震动。
皇商不仅仅的是单纯的商人,它的的背后,往往有权贵支撑,取缔皇商,就是和权贵们过不去。
午膳之后。
朱厚照正要小憩一会儿,都知监的小太监匆匆而来,说道:“陛下,杨大人来了,要见陛下。”
“是杨廷和?”
“是的,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看向朱厚照的眼神,带着一些担忧。
“怕什么,喊他进来。”
杨廷和是谁,此人的名气可是不下于刘健等一帮人,正史之中,杨廷和还当过大明的首辅,大明在他的兢兢业业的辅佐下,大明朝勉强没被朱厚照玩坏。
时下,杨廷和乃是文华殿的讲学,也就是朱厚照的老师。
朱厚照对杨廷和,其实是很看好的,杨廷和此人,心怀天下,胸有韬略,应用得当,他将成为朱厚照的得力助手。
杨廷和突然来见驾,朱厚照不用思考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先皇崩殂,他承袭大统以来,就没有去过文华殿学习,为人师的杨廷和,定是气急。
“臣见过陛下。”
朱厚照此时已经到了御案前,他打量着杨廷和,随口回道:“老师多礼了,他快快平身。来人啊,快给老师赐座。”
杨廷和愣了一下,这又是老师又是赐座的,实在是和朱厚照的本性不相符。
朱厚照当太子那会儿,经常因为玩乐,借故逃学。为此,杨廷和没少在弘治皇帝面前告状。弘治皇帝对杨廷和很尊重,每每都要斥责朱厚照一通。
所以,一直以来,朱厚照对杨廷和都没有什么好感。正史之中,杨廷和是在刘瑾一党被诛时,朝廷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方才得到了朱厚照的重用。
“不知老师前来,是为何事?”
“陛下,臣此来是因为圣上听学之事,自从陛下奉诏登基以来,就再未去过文华殿,臣以为,此举实为不妥。”
按照明朝祖制,皇帝是从小学到老,当太子时期,每日都要去听学上课。当了皇帝了,每个月也要去个四五次才行。高祖皇帝起于微末,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对文人很是尊敬。
“老师说的极是,不过朕有苦难言啊,朕刚成为大明的皇帝,大事小事都要事必躬亲,实在是抽不开身去文华殿。眼下,我大明有种种弊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朕心里急啊。”
“……”
小皇帝是不是换人了,变化这么大?
杨廷和一时傻眼,他今天是鼓足勇气来的,按照朱厚照以往的性格,挨骂是轻的,搞不好还要危机家人。但现在,朱厚照一点都没责怪他的意思,反而一心为了社稷,在他面前大吐苦水。
不对,就算这些是实话,可听学的事情也不能耽搁啊?
杨廷和心中暗想,自己可不能被带偏了,小皇帝定是以社稷为借口,才上演了这一处戏码。
“老师你有大才,为我父皇所倚重,父皇曾言,老师是治世的能臣,如今只做个文华殿的讲学,实在是委屈了,何不出来辅佐朕?”
文人十数载,求的不过是将一身所学,用在忠君报国之事,继而得了功名赞誉。朱厚照如此言论,正是击中了杨廷和的心思。
“陛下谬赞了,臣……臣治学尚可,治世却无把握……”杨廷和心头虽激动,不过出于本能,他还是虚心说道。
明朝这些文人,真是有不少毛病,敢于自荐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朱厚照暗叹一声,斟酌片刻,言道:“朕眼下有一桩大事,苦无能相商之人,老师若是愿意,可为朕出出主意。”
“陛下但讲无妨。”
杨廷和心中一凛,朝着朱厚照作礼说道。
那一纸诏令,已是传遍了朝野,杨廷和又咋会不知。实际上,他在此时面圣,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虑,并非完全为了朱厚照逃学之事。
“关于赋役改制。”
赋役改制?
杨廷和愣了一下,即便是以他四平八稳的性子,面色都有变化。他本以为,朱厚照只是为了皇商,才找他商议的,没想到却是这种大事。
想比起会触动权贵利益的取消皇商的变革,赋役改制无疑是一个大事,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捅破天的大事。
“却不知陛下,欲赋役改制,所为何?”
“自是统一赋役,限制苛扰,使国库充盈,使百姓安生。”
国库充盈,百姓安生。
杨廷和注意到了这两个词,在现行的赋役制度下,这两种目标,显然是不可调和的。想要增加国库收益,就得多征税。想要百姓安生,势必就会导致朝廷无钱可用。
“陛下,我大明现行的赋役制度,赋役是分开的。塔赋以田亩纳课,役以户丁征集。此外,尚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贡之类的额外派加。”
“长久以来,百姓不但要缴纳田亩税,还要承担里甲正役,均徭和杂泛差役……此,确为不妥。尤其是近年以来,我大明北方多有干旱之灾,百姓亦是无法安生。”
“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灾荒之年,就会有贱卖土地的情况出现。是以,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地权高度集中,加以官绅包揽,大户诡寄,徭役日重,农民逃……”
“是以,里甲户丁和田亩数多有不实,国库收入日益减少。臣以为,若要赋役改制,才针对这些现象,加以改动。”
杨廷和侃侃而谈,几句话的功夫,就将现行的赋役制度的弊端,完全道明。这让朱厚照对他高看了一眼,朱厚照考虑片刻,不禁问道:“可否赋役纳为一体?”
“纳为一体?”
杨廷和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当中,半晌方才开口道:“此法却有益处,如此一来,各级官吏就难以巧立名目了了。不过,究竟如何为一体,却要多加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