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多来,回忆成了萧孝和邱林雪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他们深爱着的孩子,正在那个家里独自生活着,他现状如何,到现在为止,只是通过老吴才知道一点点儿有关孙子的信息。
唉,萧冉的这次逃学事件,成了促使他们那个家成为留守家庭的催化剂,可发生的这次逃学事件,为什么会发生,它的背后因素是什么,萧孝凭着他和孙子的关系,获得了孙子的坦诚相诉。
那天,送走那对夫妻之后,萧孝在家照看萧冉,萧丙辉下楼去医院了。
萧丙辉走后,萧孝看着满地的游戏机零件,站在客厅里发呆,他是十分心疼。
这时萧丙辉又折了回来,看到父亲的样子,他站在玄关处,说道:“爸爸,对不起,你也是为孩子好,可是,......”
“不说了,不说了,快去看看你媳妇紫菲吧。”萧孝头都没抬,只是挥手说道。
看着父亲的样子,萧丙辉断定他在为游戏机的消失而心疼,在安慰爸爸几句,这才下楼去了医院。
萧孝打扫完房间之后,又去了萧冉的房间,他要问问孙子为什么不去上课?可他看到萧冉静静地躺着,他又退了出来。
他站在客厅里,想了一会儿,走进了厨房,准备给孙子弄点吃的,他烧上水,从冰箱里找出几天前买的速冻饺子,同时,为孙子准备点调料。
在煮饺子的同时,他想着如何同孙子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沟通。
十分钟后,萧孝端着一盘水饺,进了萧冉的卧室,把它放在写字台上,边拍打,边叫着“小冉,吃饭了。”那声音很温馨。
也许是因为爷爷的呼唤,萧冉翻过身来,看了爷爷一眼。
“吃饭吧,爷爷给你煮得水饺,起来吧,啊。”萧孝弯腰站在床前,看着萧冉说道。
“我不饿。”萧冉再次闭上眼睛,淡淡地回答。
“能不饿吗,起来吧。”萧孝再次说道。
由于感情的使然,萧冉慢慢地坐了起来,然后,双臂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仍低着头。
“先吃饭吧。”萧孝边说,边直起腰来,转身端着那盘饺子,送到了萧冉的眼前。
那盘饺子的热气在萧冉眼前缭绕升起,萧冉被感动了,他看了爷爷一眼,伸手接了过去,眼泪在流着。
萧孝在准备将筷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又说道:“还是到写字台上吃吧,要不调料没地方放啊。”
萧冉没有说话,将手里的盘子放在写字台上,下地坐在了转椅上,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用筷子夹着饺子,慢慢地吞咽着。
萧孝坐在床边,看着孙子,真的心疼啊。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现在怎么变到了这一步,眼泪又流了下来。
萧冉偷偷看了爷爷一眼,爷爷正在擦泪水。他立即放下筷子,低着头,两只手在相互反复攥着,说道:“爷爷,我不好,整天让你不省心,”他咂了下嘴,又说,“爷爷,”他又停了下来。
“说吧,爷爷说过,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我,虽然我年龄大了,也许我能帮你的。”
听到爷爷这么说,萧冉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告诉爷爷,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上学了?”
“唉。”萧冉叹了口气,随即抬头,望了下天花板,说,“上学?我觉得我没法念书了,我烦它,我想打工去!”
“为什么啊?”
“星期二,走进学校,特别是走进宿舍之后,好多人都不理我了,老师也不理我,还有人在我背后,说我是流浪狗,丧家犬。”
“有人欺负你吗?”
“到现在,我还怕谁呀,我只有用拳头说话了。”
“你打架了?”
“是的。”
“为什么?”
“那个曾经同我争玩游戏的家伙,在下课的时候,当着好多人的面,竟然喊我是野人。”他说到这儿,看看爷爷。
萧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表情并不严肃,好像在听他讲故事。
萧冉接着说道:“当时,我没说什么,下午,在宿舍,别人都走了,我关上门,问他,他竟然又喊叫到:‘你就是野人,流浪狗。’我把按在床上,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他的鼻子都流血了,他说要去找老师,反正,我也不是好学生了,怕什么,我又揍他,”
“那后来呢?”
“他服了,一直喊好哥哥,并答应不告诉老师,”
“那他去上课吗?”
“他以肚子疼没去。”
“那你呢?也没去吗?”
“我去了,可我走进教室时,我听到有人在说:‘流浪狗来了’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萧冉看着爷爷,他依然在认真倾听着。
“现在,我什么也不怕,我走到讲台上,看着下面,我突然发现,那个叫萨威的人嘴还是叨咕着,并不时地笑着,随后,他旁边的人都趴在桌子上笑,我断定那个萨威还在说我,我必须杀一儆百,当然,我不会去,当时,就干那样的蠢事儿。”
“后来呢?”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和那四个同学在操场踢球,突然发现那个萨威自已朝那个变压器台方向走去,我随后跟了过去,原来,他是去那边解手的,我站在变压器台旁边,等他解手扎裤子的时候,我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按在地上,揪着他头发,骑在他身上,狠狠的揍他,”
“我不是说你,让你不要在干那样的事了吗?”
“爷爷,现在,除了你和奶奶,我相信就是这个了!”萧冉看着爷爷,举起了拳头,并挥舞着,那样子十分坚定。
“那后来呢?”
“最后,他直喊哥哥,就是那样,我也没放他,把他脸扭过来,警告他:以后别惹我,否则,就是今天这样,他服了。”萧冉讲到这儿,俨然是一名胜利者,又连吃了两个饺子。
萧孝看着他,说道:“故事挺精彩,接着说。”
“昨天,我早早进了教室,站在了讲台上,看着下面,直到估计老师快来的时候。”
“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还有谁在嘲笑我!”
“发现了吗?”
“下面那些人愣愣地看着我,我那几个好朋友,还朝我伸出大拇指。包括那个莫沙。”
“再后来呢?”
“不知道谁,把我站在讲台的事儿,告诉给了老师。在课间操的时候,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萧冉边说,边用筷子拨拉着还在缭绕上升的热气。
萧孝没有说话,仍在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苏老师看了我好一会儿,她才问我:‘你还想好好上学吗?’不过不是训我。”萧冉用筷子点点调料,然后,放进嘴里,好像在品尝它的味道。
“你怎么说?”萧孝问。
“我没心思学了。”
看着萧冉,萧孝问道:“你就这么跟老师说的?”
“我说,老师,我学不下去了,她问我:‘那你想干什么去?’我说我要去少林寺,她说学武术是可以的,你不知道那有多么辛苦?”
“老师说的没错,你想怎么办?”
“老师问我,你爸爸妈妈同意吗?”萧冉接着说道,“爷爷,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反正我学不下去了,这么长时间,落下好多课,我坐在教室,看着老师在说话,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受罪啊,再说,看到同学那眼神,我就是个另类,除了那个同学之外,别人不是不理我,就是撇嘴,我不想在那个环境里活着。还有......”
“还有什么,”
“前天晚上,那个萨威找了三个同学,把我截住,让我向萨威道歉,给他二百元,说是补偿费。要不,就揍我。”
萧孝一直看着他,没有插嘴。
“爷爷,现在我已经不想上学了。还怕什么,我突然抱住其中一个,”萧冉边说边做出掐的动作,他接着说,“那个孩子虽然比我高,可我死死掐着,他也直不起腰来,只是嚎叫着,”
萧孝听的是目瞪口呆。
“也许他们看着我太狠了,便央求我放了他,可谁相信他们呢?”
“那后来呢?”萧孝又重复着那句问话。
“说实话,我不想学了,也担心他们真的报复我,晚上,我就翻墙离开了学校。”萧冉边说边看着他裤子。
萧孝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萧冉的裤角已经开线了。
“那是怎么搞的?”萧孝蹲在地上,在撩起萧冉裤角看着的同时,问道。
“翻墙挂的。”
“在哪儿过的夜?”
“在地下室。”
“哪儿的地下室?”
“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听到孙子竟然跑到地下车库去过夜,萧孝立即闭上了眼睛,泪水随即渗了出来。随后,问道:“那你是怎么跑到房吉他们去的?”
“房吉也不想上学了,我们有个QQ群,大家约定的。”
“那么远,你怎么去的?”
“十班还有一个同学,他就住在二中不远处,他有钱,叫了辆出租车。”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说过,我会帮助你的吗?”
“爷爷,我不想看到你为我操心的样子。”萧冉说到这儿,突然趴在了写字台上,由于胳膊的触动,那半盘饺子翻在了写字台上,发出哐啷一声,那小碗里调料也撒了。
看着孙子,萧孝拍打着萧冉的后背,说道:“你那么理解爷爷,你就去上学吧!”
“爷爷,还不止这些,”萧冉仍趴上写字台上,边抽泣边说。
“还有什么?”
“我看不得我妈妈对我的那种态度,也不想看她那病态。还有我爸爸那暴烈的态度。”他仍趴着说道。
“以前,你爸爸对你多好啊,只要你好好学习,你爸爸和你妈妈都会好的。”
“不是的爷爷。我知道爸爸是因为妈妈焦急而变了,妈妈不好,爸爸不可能改变,可妈妈看到我成绩不好,就着急,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学习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萧孝抚着萧冉的头问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看着这个孩子,萧孝望了一眼已经黄昏的室外,问道:“你去看看你妈妈吗?”
萧冉没起来,只是连连摇头,随后喃喃地说道:“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子,可我又学不下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他那呜呜的哭声。
萧孝觉得,在这孩子的心里,还是想念妈妈的,可他已经陷入了一个心理与环境的痛苦里。
萧孝不甘心孙子这样下去,他准备去学校找老师谈谈,如何挽救这个迷惘的孩子?
这时,邱林雪回来了,并直接走进了孙子的房间。
萧冉凭着感觉,奶奶走了进来,虽然,他还趴在写字台上,却叫了声:“奶奶。”
听到孙子在叫她,邱林雪也趴在写字台上,右臂搂着孙子,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