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讷讷地回过头,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为什么……说好渴……”
安沁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闭了闭眼,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历时一个月,她可能已经无法站起来了,水和她有一段距离。”
林森震惊地看着安沁,又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高丽。
高丽咽了口口水,说道:“从这篇开始,纸上全都是血。”
“2009年,4月5日……”高丽猛地顿住。
林森顿时一蹦三尺高:“你又要干什么!快念啊!”
高丽深吸一口气,继续念了下去。
【2009年,4月5日,悠悠啊,你别怕,你妈妈已经去陪你了,妈妈没了,爸爸又不忍心把爷爷奶奶给你……说起来,你姥爷姥姥一直都想来看看你的。】
【2009年5月30日,悠悠,那个仪式里说,你要吸一年和你是至亲之人的血,但是你姥爷姥姥只有两个人,他们也不够你一年的,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少喝一些了,你别哭啊,让邻居们听到就不好了。】
【2009年8月24日,悠悠,你姥爷已经不在了,你舅舅们都以为姥爷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走散了,等下舅舅们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
【2010年1月1日,悠悠啊,姥姥也没了,再忍一忍,仪式就快完成了。】
【2010年,1月4日,悠悠啊,你这几天怎么这么能吃啊,爸爸拉都拉不住,下一个选谁好呢?快过年了,让你舅舅来一趟吧。】
高丽的声音越来越细,文字也越来越简短。
然而这事情的经过就像是一幅画面,完全地铺展在众人眼前。
他们清楚地看到,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是如何心理扭曲,从一个负责任的爸爸变成杀人狂魔的。
女主人和女主人的父母,都被他给杀害了,他还堂而皇之地用这个笔记本继续记录!
安沁的后背就像上有无数根针不停地扎着她,让她实在无法想象。
爱,可以陪伴一个患病孩子的成长,也可以害死这么多人!
一想到这个房间曾是他杀人的房间,安沁就一阵干呕!
高丽用颤抖的声音读完了最后一页。
【2010年3月25日,悠悠,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3月26日,不!这不可能!这个仪式居然是假的!居然是假的!爸爸把妈妈、姥爷和姥姥都杀了,为什么仪式是假的!为什么!悠悠,你别离开爸爸……今天月色很圆,爸爸带你去殡仪馆吧,听说那里的火焰烧的很快,这样悠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爸爸了。】
【乖,别哭,我们一家人马上就要团聚了。】
黑色笔记本啪地一声合上。
房间里似乎弥漫着惋惜、愤怒、鄙夷等等各种气息。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后来,庞博啊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我记得这件事,我那时候还在打工,没什么钱就在郊区地带租了一间小房。那个郊区就有个殡仪馆,刚开春没两天就听说有一个男人抱着孩子把自己烧了,后来殡仪馆请了人超度,算算时间就是他们。”
“所以门外的诡异,是滞留在这儿的女主人和女主人的父母吗?”安沁为这一家人感到心痛,同时也觉得无奈。
她刚看到照片的时候,以为外面的青蛙怪是这一家三口,没想到那个杀人魔早就超生了,留下这三个被害人永久地被困在这里。
事已至此,在这船上的所有秘密全部解开了。
窗子的位置忽然发出一阵亮光。
光芒过后,餐桌便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青石圆台。
林森踉跄地爬过去,面上是止不住的喜悦:“是传送塔!我们考试通过了!可以回去了!”
关天河和高丽也站了上去。
庞博拍了拍安沁的肩膀,说:“走吧,总算是结束了。”
然后,他背着面具男走上去。
安沁盯着地上的日记本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她耳朵里响起林森的咒骂声。
“你走不走啊!一会儿天又黑了!你想死可别带着我们!”
庞博也叫她:“安沁,该走了。”
安沁忽然抬起头,不解地挠了挠脸:“你们说,我们走了以后,这个地方还会存在吗?死在这里的人能得到安息吗?”
青石台上,几人齐齐一顿。
关天河一脸不耐:“你是会超度?还是会收鬼啊?”
安沁耸耸肩,此时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轻松。
她朝庞博伸出手:“借打火机用一下。”
在庞博疑惑的和面具男兴味高起的目光中,安沁接过打火机,拎起笔记本的一角从底下点燃。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只是希望,这么悲伤的事情别再存在于世上,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
话音落下,就连安沁自己也愣住了。
她扭过头去看门口的方向。
墙壁,家具,大门,竟逐渐裂开了一道道金色纹路,又砰地一声炸开,就像细碎的蒲公英绒毛,在温暖的金黄色里一点点地消融。
而消失一半的墙壁之后,那三个青蛙怪站在一起,恶心的皮肤也逐渐消失,露出原本的面目。
女主人站在最左侧,中间是一位年迈但慈祥的老爷爷,右边是同样慈眉善目的奶奶。
她们微笑着朝着安沁摆手。
她们身后站起了一个又一个人影,有跟他们一起来却葬命于此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他们站得密密麻麻,眼眶里却流出高兴的泪水,似乎朝安沁喊着什么。
六个人依稀看出他们的口型。
“谢谢你。”
是这样的。
不知从哪里又响起了天堂的赞歌,一道宽敞的瓷白阶梯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阶梯的尽头连接着层层白云。
那些人走了上去。
安沁摸了摸自己湿润的脸颊,距离进入新城诡校十日,她终于哭了。
当他们重新出现在橡胶林里的时候,安沁愣了一下,心中一阵悲鸣。
来的时候,青石圆台挤的水泄不通,回来的时候他们居然只剩下了六个人。
冷冷清清。
安沁往前走了两步,肩膀忽然被人摁住了。
她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高丽:“学姐,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