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寂静,只有炭火噼啪声。
谢故殊睡得不是很安稳,总觉得做了梦,又不知是什么,一团乱。
突然帐外传来声响,是交谈声,将本不安稳的人惊醒。
“打开。”一道冰冷的声音命令道。
谢故殊迷迷糊糊睁开眼,人还未清醒过来,就被人拽住手腕拉了出来。
那人似怒极了,拽着他就往外走。
谢故殊蜷着睡了有段时间了,现在脚还是麻的,被这么拽着走,也只能踉踉跄跄的跟着。
白祎此时算得上是有些狼狈的,是谢故殊从未见过的狼狈,看他这样子,谢故殊估摸着是和自已有关。
白祎一言未发,带人上马 。
谢故殊不知道这人又要带她去哪里,但应该不是个好地方。
果不其然,白祎一路带着人去的是前方战线,拽着她上了城楼,推着她看向城楼之下。
城楼之下,大军压境。
谢故殊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为首的人的模样,那人一身战甲,颇为英姿飒爽,是本该死去的叶青。
谢故殊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了然。
此时的叶青也不是太好,身上也是有多处伤,看来是刚战过一次,还没来得及回去包扎就乘胜追击来了。
叶青望向城楼上的人,是蓝滟。见人半个身子探出城墙,心里不由一紧。
谢故殊扒着城墙看仔细了,回头,略有诧异。见人一脸冷色,心知这人怕也是才知,估计还以为自已和人里应外合。
这时,听见城下有人喊话,谢故殊站在城楼上,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来换她回去的,用苍国被攻下的城池。
谢故殊知道,白祎一定会同意。因为苍国一定会同意,他即使不愿,也会同意。一个几乎没有用病秧子,和一座城池,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谢故殊心下是有感动的,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帮过什么忙不说,还总得需要其他人搭救,也亏得是凭着蓝滟这层身份,不然自已怕是早就不知道已经死在在哪个旮旯里了。
只是这次,她不打算跟他们走,她要离开了,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撑不住的。
“看清了吗?”白祎开口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带着丝绝情。
“咳咳。”谢故殊刚想开口,却不小心吸入冷风,冰冷的风进入肺腑,引得一阵咳嗽,使得本就难受的肺腑愈加疼痛。
白祎见人咳得厉害,像是要将肺也一并咳出来一般,狠狠攥拳,却也没再有其他动作。
咳了片刻,才缓缓停下,谢故殊看着袖口上的血渍,轻轻的,浅浅的笑了,她望着白祎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答,“看清楚了,很清楚。”
“所以呢?”她勾着唇,讽刺的笑着,“你带我来这,是决定好将我交出去,还是决定……”
“……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我?”
她转身,朝城下望去,两方都在朝对方喊话,有一道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她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
她突然想,如果她现在是在一部小说里面的话,那自已一定是穿在了女主身上的,要不然怎么解释,自已这么废,还有这么多人救她。也不对,他们救的是蓝滟,和她这个外来者无关。
她只是误入这个世间的窥探者,窥看不属于自已的风采。所以,她该离开了。
只是,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换她这个活不长的人,不值得。
“不值得的。”她继续说着,“如果只是换一个我,是不值的。”
“况且……”她微微停顿,又咳了几声,“以我现在这样残破的身体,换回去,也是没有用的。”
谢故殊知道自已是要离开的,也即将离开,她在等待时机,但她找不到时机 。现在,她觉得自已好像找到了。
她看着白祎,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拿自已怎么样,有这个人在,其他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
谢故殊本就扶着城墙,这会儿干脆靠着,其实,她这样是很危险的,只要稍稍往后靠,就能从高楼上坠落。
她看着这个人,这张脸,眼神是自已都不曾察觉的缠绻与眷恋。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你是他,也不是他。”
谢故殊的声音不大,轻轻的,像是自语,被风一吹就散了。
白祎不太明白她的话头,却知道这个他是谁。目光微微一凌,他其实也察觉到谢故殊现在这样,是极其危险的,他刚想伸手将人拽回来,就听人道。
“别碰我。”语气是有些强硬的。
“其实,你和我在这件事上,都一样。”她的笑浅淡,却依旧带着嘲讽。语气却是淡淡。
“你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去勾搭另一个女子,是辜负了两个人。”
“而我,一直在你身上寻找他的影子,算是把你当替身了。在明知你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与你断不干净。”
“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出现,一切都是正轨。”
白祎意识到不对,准备伸手拽人,便见人往后翻下去。所幸,他们离得不远,白祎拽住了人的手腕,他心下松口气,正想将人拽上来。
叶青一直望着城楼上两人,他不知道两人在交谈了些什么,只觉得人离围墙太近,太过危险。
不消他多想,就见谢故殊往后一仰,倒了下来,他心下一慌,又见白祎将人拉住了。叶青从未觉得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瞧白祎顺眼。
谢故殊朝白祎露出笑来,她抬起另一只手,附在白祎拽着自已手腕上的手上,一根一根 ,掰着他的手指。
她看见他眼中的央求,看见他眼中的恐慌,听见他开口说“不要”,但她依旧没有犹豫,她掰开他一只手,用力挣开他的另一只手,在人皱缩瞳孔,往下坠去。
“想死的人,是救不了的。想走的人,也留不下。”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是她掰着他手指,一字一句说的。
谢故殊昨晚穿的是件黑色衣服,便于隐匿身形,后来也一直没时间换。现在,在她坠下那一刻,血漫衣衫,她倒是算换了件衣服。
又是件红衣呀,只是,不见红。
鲜血从她身下漫开,而她在坠地的那刻,便脱离了这具身体。
她俯视着或怔愣,或慌乱,或痛苦的众人,没有犹豫,顺着牵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