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杜壆下山之后,呼延灼四处收拢船只,打造器械。
而历经数次袭营,官军戒备之下,梁山也是不再采取行动。只待来日在这水泊之上,与官军决战,生擒呼延灼与索超。
是故在这水泊脚下,鏖战日久的两军,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筹备着日后决战。
周边村庄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平静的不寻常,就单按石碣村来说。连日来,甚至连渔民都不再出水打鱼,只在家中安坐。
柴煦闻听,还特意遣人往石碣村中送了银钱。
来人到了石碣村说道:“我家统制有言,石碣村民乃是我梁山提辖阮小二之乡人,又助我梁山筹建水军,勘定河道,是有功于梁山。然今时与官军打熬,使得诸位乡亲枯守家中,失了生意。我家统制不忍,特着我与各位乡人送些银钱,以示补偿之意。”
石碣村众人惊讶不已,一位花甲老人更是大哭同时就要拜倒。
那兵士岂敢受其一拜,慌忙扶住,张口道:“老丈何必如此?”
那老丈把住兵士双臂开言道:“好汉啊,老丈今年,六十有四了啊。所见官匪无数,未有如柴统制者。当初勘定河道,山上便有工钱,如何敢以有功自居?不想今日,柴统制仍然惦记着我们这群小民。我。。”
那兵士与众乡人眼见老丈抽泣不能言,恐怕其激动过度,慌忙来劝,扶着老丈回了屋中。随后便将银钱交与村中里正,教其按人头分发。随后便欲要反身归山。
却不想众乡人皆是挽留,兵士开言军令在身,虽是作罢。却又是备了大鱼无数,由一小子架船,随兵士前去。言说献与统制,兵士推辞,不想那人却说。
“此鱼乃是村中爷爷交代,不可不献。大哥你如不带我去,我便自撑船跟着,渔家小子,一下生就在水面上讨生活。大哥你断是甩不掉我。”
话已至此,兵士无奈,只好教其跟着自已,前去献鱼。
这兵士原本是郓城衙役,只因倾慕的郓城三人组齐上梁山,便也弃了此职入梁山参军。见了此状,内心不由得发出感慨。
‘想我做衙役之时,也常随朱仝都头外出公干。何曾如此受过百姓爱戴,为官之时,就连缉捕盗匪,也为百姓所避。虽说有时相公居上,不能说兵过如篦,却也是吃拿卡要。不想现下为匪,却是资助百姓,受百姓爱戴。朱军师平日所讲三国,那诸葛军师所言箪食壶浆,也就是如此了吧。’
那乡人入了山上,柴煦闻听,亲自上前接待,收下那些大鱼。又教厨房备下酒肉,教那乡人饱餐一顿方才送回。
刚接待完,柴煦前去侧厅。这侧厅之中,有数间厢房,是柴煦专门划出,为办公之处。
入厅向左,便是两位长史办公之处,柴煦阔步进入。
时王两位见得柴煦入内,立即起身唱了个喏。
王伦口尊统制,笑道:“石碣村乡人之事,如今已是遍传山上,不出数日便会遍传周边。统制仁义爱民之名,当再次加深,为百姓传颂。”
时文彬也是苦笑道:“是极,想时某前番欲做好官,保一方百姓。那时时某还沾沾自喜,心说我郓城官吏虽是也有收受百姓财物,然却并未像其他地方大行欺压,已是天下难得。却不想如今竖起反旗,才知晓何为爱民之举。”
柴煦摆了摆手,说道:“唐太宗曾言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贤已是为我等指明道路,柴煦不过拾人牙慧,当不得传颂。”
随后让自已坐了,又让二人与屋内同样办公的下属坐下。
开口说起另一件事:“竹口一战,折损将士的抚恤,可有发放到位?”
王伦复又立身起来,说道:“竹口一战,除后续有两百一十六名溃兵返回山上,其余尽没。抚恤金亦是开始发放,现下家住近我梁山的一千一百四十二户已经发放完毕。稍远一些的,因暂时有那呼延灼在山下对阵,难以发出,须得等我两军战罢方可。”
柴煦点了点头,说道:“务必要确保抚恤足量准备发到他们家中,不可使为我梁山浴血的将士寒心。回到山上那二百一十六人,也要给予银钱。竹口大败之后,能复归山上,实属难得,此事务必给予嘉奖。日后再招兵丁,此二百余人皆升为伍长。”
二人俱是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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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杜壆与阮小七快马已过宿迁,入得杜壆家乡楚州地面,眼见天色将晚。
杜壆因自已在此处杀人被通缉,本不愿进城,在城外找了处庄子投宿。却不想数日赶路之下,竟使得阮小七伤口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高热不止。
庄主虽是良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庄中缺医少药,杜壆大急,只得决定独自潜入淮阴城中求医。
正在街面行走之时,忽然听得背后一声叫:“赵大哥,你如何却在此处?”随即扯了杜壆离开街面,杜壆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大汉,身材如铁塔一般,双臂似有千斤之力。
待得看清,杜壆一阵惊喜,开言道:“滕戡兄弟!你如何却在此处!”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来日的王庆麾下纪山五虎之一,滕戡。
滕戡看了看左右,说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兄长且随我来!”随后扯着杜壆一阵穿行,直入一间小屋。
点上烛火,二人相对而坐。
滕戡说道:“兄长走后不久,小弟便是搬来淮阴投奔我家兄长滕戣,做些小买卖,聊以度日。兄长缘何如此大胆,竟敢大摇大摆在街面上穿行?你可知晓,如今楚州兵马都监正是那陈庄主的弟弟!其人攀上府尹这个高枝,正欲寻你报仇,兄长你怎地又回楚州?”
杜壆听得,愤愤说道:“那陈庄主的弟弟我也见过,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泼汉,如何做得兵马都监!哼,要报仇便报,我还怕他不成!”
说到这,不待滕戡回话,杜壆又开口道:“且先不说这个,兄弟在这淮阴城中可有相熟的医师?”
滕戡听得,从椅子上猛地弹起,急急开口道:“兄长身体有恙?如此急切,莫非甚为严重?”
杜壆摆摆手:“非是如此,我城外有一兄弟,伤口崩裂浑身发热。我冒险入城,也是为了帮他寻一良医,却不想撞在那泼汉管辖之下。兄弟若有相熟,正可解我燃眉之急。”
滕戡长出口气,回道:“此事兄长不必担忧,且于此处安坐。我这便出门去寻医师,不消片刻,我便归来。”
杜壆应了一声,滕戡随即便是转身出门。约莫盏茶时分,滕戡便引着两人归来。
入得房门,滕戡便给杜壆介绍,一人是滕戡的医师。另一人则是滕戡的哥哥滕戣。
三人拱了拱手互道仰慕,杜壆说道:“多谢贤昆仲,此时杜壆兄弟尚在城外,不便在此多留。来日必有厚报!”
滕戡摆了摆手说道:“兄长何须如此!我兄弟而且岂是欲求报答?兄长莫要多说,你如今正被通缉,方才在街上招摇过市,难保无人发现,我不能放任你自已离开,此番我二人送你出城。”
杜壆知道此时不是相争的时候,遂是点了点头,四人当即潜出城外,赶回庄上。
那医师看了看阮小七的伤口,说道:“并无大碍,只是伤势未愈,长途奔波所致,服下我这剂药,半个时辰便可退烧。静养三日之内便可生龙活虎,只是伤臂不可用力,月余便可痊愈。”
阮小七听得,一急,说道:“史大郎尚在重伤,我岂能在此高卧?”
杜壆安抚道:“无碍无碍,你且在此处歇息三日。我自去建康府接了安医生回返,一样不会耽搁,统制也不会怪罪。”
阮小七说道:“提辖,小七非是惧怕责罚。史大郎因我重伤,又在厅前,被人抬来与我求情。这是我欠史大郎的,岂能不报?今日我便是爬,也要爬到建康,求得那安神医随我等归去!纵死无悔!”
杜壆知晓小七刚烈,难以劝动。遂是转向医师问询:“他这个样子,能赶路么?”
医生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这岂能赶路,原本伤口迸裂就是因为一路颠簸,若再赶路,不出两日,便是又会裂开。”
阮小七听得,立刻接过话来:“两日足够!我二人快马加鞭,就是到了建康当真迸裂,不是还有安神医在彼处。”
杜壆叹口气,转身掏出几块碎银交与医师说道:“辛苦医师跑这一趟,我等感激不尽。今日已然入夜,便在此住上一宿,明日我等送你归去。”
那医师见此情况,知其已有决断,便也不再多说,随即便随着人去了自已房间。
杜壆随即又转头给了庄主一锭大银,说道:“劳烦庄主,本说只我二人投宿,如今却来了这许多,实是叨扰,万望见谅。这锭银子庄主务必收下,不然我等实是过意不去,心下难安。”
那庄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客人哪里的话,不过是多几个人罢了,如何需要银两。我这便着人再弄些酒菜,与诸位充饥。”
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屋外。
不过盏茶时分,酒饭便已齐备。阮小七不能吃酒,只草草填了填肚子便是回屋歇息。
只剩下杜壆与滕氏兄弟在堂前吃酒。
杜壆借着酒意,试探起这二人来:“我在乡中之时,也曾与滕戡较量些武艺。虽是不识得令兄,但光观其体魄,也定是勇武之人。贤昆仲这般豪杰,空居小县卖些货物,岂不可惜?”
滕戡叹了口气,说道:“当今世道,哪里是有本领就能出头。想那陈齐,一个泼汉而已,只因一副皮囊被府尹看中,收做女婿,便做得兵马都监。我等一则无有银钱,二则无有关系,不卖货物,又能奈何?”
滕戣沉默不语,只是一口口喝着闷酒。
杜壆说道:“如此也不是办法,大丈夫身怀本领,岂可空老于市井?若不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岂不可惜了这一身本领?”
“奸臣当道,晋身无门,如之奈何?”滕戣苦笑一声,继续饮酒。
“若有一处君明臣贤,唯才是举。贤昆仲可有意乎?”
滕戡把眼睛来看了杜壆,说道:“方才看伤之时我便想问,屋内那兄弟肩膀,似是箭伤?兄长如今究竟是在何处?”
杜壆轻吐出三个字来:“梁山军。”
“梁山?!山东那伙反贼?兄长你也在其中?”滕戡吃了一惊,急问道。
“反贼如何,朝廷如何?”杜壆接过话来,说道:“兄弟,如今世道,官不像官,反而类匪。欺压百姓,搜刮民脂他们哪个不做?若说贼,那些贪官才是最大的贼!而我梁山,与民秋毫无犯,兄弟若去山东尽可相问。有哪一处的百姓说我梁山的不好。”
两兄弟面面相觑,片刻后。
滕戡又开口道:“我把哥哥当自家兄长,是故便实话实说。纵是事实如兄长所言,梁山毕竟兵少将寡。我在淮西也闻听梁山大名,然最近消息传来却是数败于呼延灼之手。如此败象,我兄弟二人若去,前途何在?”
杜壆哈哈大笑,说道:“兄弟怎能相信朝廷所言,杜壆与你打个赌来。明日我与小七南下,你二人且在淮阴等候,若十五日之内。还没有朝廷兵败的消息传来。杜壆便输你一块金饼,若是有消息传来,你二人便与我同上梁山如何?”
滕戡正要说话,却被滕戣接过话头:“若是如此,我兄弟二人便往梁山一探,如果当真如兄长所言,我二人自当投效。”
杜壆大喜应下,三人随即击掌为盟,约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