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道袍汉子在离柴煦七八步的位置翻身下马,拜倒在地。
“不知是柴大官人当面,小人朱武,乃是这少华山的寨主。今日小弟杨春误犯虎威,朱武身为寨主,愿替兄弟受过。只求柴大官人高抬贵手,饶我兄弟一条命来。”
柴煦笑道:“还是个重义气的汉子,我且问你,你如何便知我是柴煦?”
朱武伏在地上回道:“哥哥一身贵气逼人,本不敢认。直到哥哥绰出一对金锏,方才识得。这世上用得好双锏又满身贵气得,朱武孤陋寡闻,只知哥哥一个,所以便是知晓。”
“你倒是会奉承。”
“不敢在哥哥面前耍口,实在是哥哥大名如雷贯耳,朱武仰慕已久。只恨福薄,不曾相识,首次见面反倒冲撞了哥哥。”
柴煦见他说的恳切,当下便收了金锏。
“难得你如此义气,既如此,我便饶他一次。”
杨春眼见得金锏离了头顶,登时松了口气,翻身下马随着朱武一起拜倒在柴煦面前。
“谢过柴大官人不杀之恩。”
柴煦摆摆手,说道:“不必谢我,此皆是因为你们兄弟义气深重。我若再苦苦相逼,岂不成了恶人?”
说罢,柴煦只把眼来盯了朱武,脸上似笑非笑。
朱武听得,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额头上沁满了豆大的汗珠。又接连拜了三拜。
“朱武雕虫小技,果然瞒不过哥哥,请哥哥降罪。”
柴煦展颜一笑,随即下马扶起二人。
“柴某与你耍笑则个,何必如此!”
待得二人站起,柴煦又说道:“虽说你对柴某使了这苦计。但归根结底,是为了救你这兄弟。而且,你为了兄弟性命,敢空手步行走到柴煦近前犯险。也不失为一条好汉!所以柴煦今日愿意吃你这一计,饶他一次。”
“大官人仁善,江湖早有传颂。今日得见,方知此言不虚!”
朱武听得柴煦此话,大松了一口气,又说道。
“小人斗胆,请哥哥上山一叙,我等在上山还有一个兄弟,名唤跳涧虎陈达,他对哥哥同样仰慕已久。哥哥不妨到山上吃杯酒水,也教我那兄弟也一睹哥哥真颜。”
柴煦本人对这位通晓阵法谋略的朱武也是非常感兴趣。
因为水浒全书里,猛将不缺。但精通谋略战阵的,却是少数。而据书中描写,朱武确实称得上通晓阵法,而且能在须臾间摸清史进性子定下苦计。可见谋略也是不缺。
而这些两点本事,在两军对垒之际尤为重要。
但是眼下见得师父要紧,于是柴煦当下便婉拒了朱武的邀请。只说自已此来乃是前去史家庄会友,如今近在咫尺,不好转去他处。待得归程,定来山上做客。
朱武杨春二人苦留不住,只得从了其言,让开条路教柴煦过了。
临走时,朱武给柴煦塞了一个木牌,说道。
“哥哥且拿着此物,待得归程,可在山下对喽啰亮出此牌。我等便知是哥哥来到,免得再起误会。”
柴煦接过木牌,谢了他两个。打马便继续朝着史家庄奔去。
不多时,柴煦便见得庄门。只见一精壮汉子正立身在门口等待。
柴煦见得,当即下马,步行到了近前。拱手一礼,正待开口之时。
那汉子却是飞跑过来一把扶住柴煦。
“可是师兄当面?”
柴煦笑了,说道:“我却道是谁在此等候,原是师弟啊。师弟如何得知我于今日到达。”
史进听得真是柴煦,当下大喜。自去抢着帮柴煦牵了马匹入庄。
“自师父与了师兄书信后,史进觉得师兄见了信,定会第一时间赶来。于是算着日子,这几天专在庄门等候。日盼夜盼,今日总算得见!师父正在堂前,我这便引着师兄前去。”
柴煦不由感动,说道:“辛苦师弟了,师弟如此错爱,却教柴煦如何当得。”
史进笑道:“师兄何必自谦,赛秦琼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不是学艺未成,俺早便去聚贤庄拜会了师兄,何必等到今日。”
二人说笑间,便已近了中堂,史进把柴煦坐骑交与庄客,吩咐以上等草料喂养。
然后快步奔了中堂,人还没进得屋内,声音已然先至。
“师父!您看谁来了!”
柴煦跟着史进进了中堂,眼见王进正同史太公一起在中堂饮茶。柴煦先朝着史太公施了个礼,然后转身拜倒在王进身前。
“师父多日不见,身体可好?柴煦拜见来迟,请师父万勿怪罪。”
王进眼见柴煦进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当下便抢上前来扶住柴煦,师徒重逢,自是相互叙旧,嘘寒问暖不提。
说话间,又聊得史进趣事,言说史进初学之时也是像寻常人一般,想着十八般武艺尽数学了。
而后王进与史进讲了柴煦当初的选择,于是大悟,但还是想学多的。嫌弃刀枪功能过于单一,纠结两日。后着人打造了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能劈能刺,结合多种使法。
后洋洋得意的拿给王进看,王进不禁哑然一笑,随即倾囊相授,精习半年,自是纯熟不已。
既然说到了武艺,史进便是技痒。江湖上皆传说柴煦如何了得,今日见面,若不较量一番,岂不可惜?
于是,趁着晚饭尚未做好,史进便向柴煦发起了挑战,柴煦对史进观感甚佳,于是便也有心指点。
二人交手,柴煦不求速胜,只是在比斗中引导史进,点出史进刀法破绽。
史进天赋的确上佳,当下便看出柴煦用意,同时也明白了柴煦本领远高于他。当下便甩开膀子将本领尽数使出。
而柴煦一对金锏却并不使力,全凭技巧周旋史进刀法。每见一处破绽,便使锏过去,稍挨皮肉便退。斗了约半个时辰,柴煦金锏在史进身上共点得二十三处。
战罢,史进弃了刀,往地上拜了。
“多谢师兄指点,想史进年初之时,尚且自以为拜得师父众多,本领过人。直到见过师父师兄,才知当初多么狂妄可笑。此后史进定当勤习武艺,不负师父师兄期待。再不敢骄傲自大,小觑天下英雄。”
史太公听得史进这番话,在一旁扶须而笑。心下对去了些骄横之气的史进愈加满意。
史进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好勇斗狠,一直是史太公的一块心病。因为在他心里,史进是未来的里正庄主,若一直如此,何以经营庄子。
所以在当日得知王进会使武艺,便想让王进敲打他一下,在王进推辞时,更是说出了“若是打折了手脚,也是他自作自受。”这种话。
所以如今见得史进在王进和柴煦的两次教导下,收敛了些骄横之心,自是欢喜不已。
“你两个小子,屋里酒菜已经齐备,斗罢了便来吃酒。”
柴煦和史进听得召唤,自去更衣用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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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少华山上,三个头领正在堂前商量。
只听得那杨春说道:“难得柴大官人如此义气!识破了哥哥计策,但却依然放得我们回山,仁义之名不虚啊。”
陈达听得今日之事,当下正懊恼未曾拜会,于是说道。
“既然柴大官人名气不虚,他既在史家村访友,我等何不备些薄礼送去?趁此机会结识一二才好。”
杨春听得也附和道。
“陈达兄弟说得对,柴大官人今日有恩于我等。若不回报,岂不让江湖上好汉耻笑我们不知礼节?何况那史家大郎也是条好汉,我等一同结交,日后华阴地面也好走路。”
而朱武坐在主位上却是皱了皱眉。
“你们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我等毕竟是匪。柴大官人倒是好说, 他收留绿林好汉无数,又有丹书铁券护身,不忌讳这些。”
话没说完便被陈达打断。
“既是不忌讳,那还担心什么!便让喽啰们搜罗出些金银,俺亲自送到庄上去!”
正要走,被朱武叫了回来。
“你急甚么,我还没说完。大官人不忌讳,但那史家庄可是清白人家。我等贸贸然得送过去,岂不玷污人家清白,只怕大官人也是不喜。”
朱武作为智谋之士,显然考虑得更多一些。他清楚知道自已的身份,若是和清白人家往来,说不得就会给人带来祸端。
若是单纯直爽之人主事,自已当是不怕。可柴大官人八面玲珑心,若是因此误会自已,反而不美。
“那怎么办!如此大恩,难道我们就不报了么?”
陈达最是性急,听得被朱武否定,当下便忍不住叫嚷起来。
“兄弟莫急,此恩怎能不报?只是不可莽撞行事,我等已是冲撞柴大官人在前,若再惹得其心下不喜又该如何?”
“哥哥说得对,我等不能莽撞。”杨春也在一旁附和道。
朱武略一思索,张嘴说道。
“这样吧,陈达兄弟,你这几日先收拾些银钱出来。派几个靠得住的喽啰下山买些关西特产和礼品,柴大官人颇有家资,只送银钱反而落俗。换成礼物更显我等心意。”
杨春问道:“那该如何送呢?要不我找几个人扮成商队送去?必不教旁人发现。”
“断然不可!”朱武止住杨春,说道。
“教不教旁人知晓并非大事,不教大官人多想才是大事。若是明白送过去,待到表明身份,柴大官人如何不会多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该怎样!”陈达方才忍了片刻,听得此计又被否定,当下忍不住又叫道。
“有了!”
朱武思虑片刻,便有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