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三和李修是一个村的,都是张李村的,隶属于龙山镇。
如果说十里铺是靠水吃水,那龙山镇就是靠山吃山了,龙山镇村民多是上山打猎,或者是上山采摘一些野生草药讨生活,偶尔碰到一株名贵草药卖到镇子上也不少换钱。
李修家里是开纸匠铺的,姥姥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手艺,甚至一些偏远地区的也会来买,生意很不错。
至于张老三,那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光棍汉子,都六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天天腰里别着一个大烟袋,手里杵着一个旱烟杆,在村里四处溜达。
可也不知道发生了些啥,张老三半年前忽然想不开,在自已家堂屋的房梁上上吊自杀了。
张老三家里很偏,平时没啥人去,据说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赶到张李村的时候,夕阳西下,天已经快黑了!
李修扛着一张厚重的猪皮,手里提着包裹和纸人冥币,来到了张老三院子墙边。
他瞧了眼左右没有人,将手里的家伙事都扔了进去,然后自已也翻身跳了进去。
纸人冥币其实李修自已家里也有,但是李修并没有在自已家里拿,一来是和姥姥解释不清楚,二来他怕赌鬼盯上姥姥。
大半年没有住人,张老三家里的院落已经荒废了,铺满了落叶和鸟屎,还有一些老鼠在此安了家,吱吱叫着到处乱跑。
张老三家里很简单,一间大堂屋,右侧一间厨房,连茅房都没盖,是露天的。
院落里,只有一口枯井,一棵石榴树,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李修没有在院子里逗留,推开堂屋的木门,身子一闪进了堂屋。
堂屋里,到处挂着蛛网,八仙桌上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六把椅子东倒西歪了一地。
李修将蜘蛛网扒拉开,拍了拍八仙桌上厚厚的尘土,稍微清理一下,便将猪皮铺在了八仙桌上。
拉来地上的凳子,将三个纸人摆放姿势放在西南北三个方向,独留东门空出。
李修还不放心,怕过堂风把纸人吹倒了,便将纸人用麻绳拴在凳子上,确保万无一失!
紧接着,李修将买来的冥币分成三摞,放到了三个纸人身前的桌子角。
最后李修将口袋里那两颗发黄的骰子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李修缓缓走到一旁的床底躲着,他不敢离开,生怕出现什么纰漏,到时候自已在身边也可以补救。
安静下来,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水中死倒王寡妇,山路孤坟死赌鬼,捞尸人吴二年……
“哎……”
一声长叹,李修没有抱怨什么,只有一声叹息,包含了他多少无奈和辛酸。
若能幸福安康,谁愿颠沛流离?
谁不想好好活着?
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咯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从外面被推开!
一道身影,在月光下被拉的老长!
李修躲在阴暗的床底,看到门外投进来的影子,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来了!
它来了!
“啪嗒……”
“啪嗒……”
外面的身影快步走进了堂屋,露出吴二年那张熟悉的脸孔,但是李修知道,这绝对不是吴二年,而是赌鬼!
赌鬼走进屋,搓着手激动的走向八仙桌,嘴里还嘿嘿笑道:“抱歉了哥几个,家里有点事来晚了。”
令李修毛骨悚然的是,赌桌上的纸人接连开口了。
“快点吧,三缺一等你好一会了。”
“利索的,耽误我少赢不少钱了。”
“别废话了,赶快开始吧。”
三个纸人面带不悦,这赌鬼也不生气,搓着手来到空出来的正东坐下,陪笑道:“哥几个别生气,今天老弟的错,在这里给三位老哥赔个不是。那咱们老规矩,不输完不散场,怎么样?”
“来呗!”
“来啊!”
“大点干早点散!”
三个纸人也是搓着手,脸色激动。
不多时,由赌鬼打骰子坐庄,四人开始打麻将。
“哎,真晦气!”
“今天点有点背啊!”
“都他娘的让你这死赌鬼赢去了……”
两个时辰后,赌桌上三个纸人怨声载道,赌鬼面前的冥币则是越来越多,赌鬼也越来越开心,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见状,李修才缓缓松了口气,书里记载的是真的!
赌局一开,骰子一转,赌鬼东门坐,开心又快乐!
就这样,熬过七天自已就能摆脱这赌鬼了。
“哐当当……”
“哐当哐当……”
李修刚松了口气,不料意外陡生,院子外紧锁的大门忽然被晃动,好像有东西在撞门。
霎时间,李修看向打麻将的赌鬼,心里紧张起来,赌鬼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可别被惊动了。
“碰!”
“不好意思,我胡了!”
门外的撞门声挺响亮,可打麻将的一鬼三纸人却好像没听到,依然激情四射的打着麻将。
李修本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可很快,房门外出现一道影子!
“汪汪汪!”
有条大黑狗站在门口,对着打麻将的一赌鬼四纸人龇牙咧嘴,焦躁不安的大叫着。
李修当即认出了这是自已一手养大的小黑,他心里‘咯噔’,着急的低声喝道:“傻狗,过来!”
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小黑停止了狂叫,警惕的看着赌鬼和纸人,沿着墙边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杠上开花,翻倍翻倍,哈哈哈哈,爽!”
“这尼玛点也太好了……”
“又输了,哎!”
“从坐到这一把没赢,郁闷。”
这时候,一鬼三纸人又打完了一局麻将,有人欢喜有人忧。
至于敲门声,大黑狗,狗叫,好像都和他们无关,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李修抚摸着趴在他面前的大黑狗,发现他身上有些流血,顿时有些没好气,这死狗肯定又和村里其他狗干起来了,咬的身上都是伤口,血窟窿。
侧过头,李修看了眼心无旁骛的赌鬼,不由得有些意外。
按道理刚才黑狗的扒门声,和黑狗在堂屋门口大叫,赌鬼没道理听不到啊。
这赌鬼和那三个纸人的状态,很奇妙啊!
好像外面的动静和声音都影响不到他们,他们完全沉浸在牌局上,真就做到了一心赌博,啥也不管!
“听得到吗!”
李修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紧张的等着结果,半天才发现赌鬼和三个纸人的确没有听到,也没有反应。
李修逐渐大胆起来,从床底爬了出来,那赌鬼视若无睹,欣喜的盯着手里的牌,合计着怎么打呢。
“看来声音和人影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对局,正像书里写的那样,只要人不缺、冥币不少,赌局就会一直进行下去。”
李修提着包裹,带着大黑狗堂而皇之出了门,从井里的打上来一桶水,给自已洗了洗身子,也给大黑狗擦了擦伤口。
顺带着,把那个道人石像也洗了洗,一路奔波,脏兮兮的。
至于桃木剑,李修拿起来对着黑狗比划比划,嗯……做个打狗棒挺合适。
将其放在一边,李修将贡品鸭子撕成两半,一半丢给大黑狗,一半自已啃了起来。
吃饱喝足,李修便想要把黑狗赶回去。
小黑虽然争强好斗,但是却聪明的很,在这里有鸭子吃,地上打滚就是不走!
李修无奈,只能勒令他不进屋,才收拾下包裹重新回了屋!
“我碰!”
一鬼三纸人赌的酣畅淋漓,李修走上前看了几眼,发现三个纸人的钱都略有减少,不过这样的减少速度,赌鬼再赢一个月也赢不完。
这次李修没有藏在床底,而是直接躺在木床上休息。
他累了,想睡一觉。
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睁开眼时,李修迷迷瞪瞪的却看到房梁上有一张脸,眼神冰冷!
那张脸还很熟悉,正是上吊死的张老三!
也是这房子的主人!
“这是没睡醒,出现幻觉了这是?”
李修以为是自已的幻觉,打着哈欠揉了揉眼。
可再睁开眼看去,房梁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绳子,挂着上吊的张老三。
他看向张老三的时候,张老三也扭过了头!
冷冷看着他!
“幻觉!”
“对,幻觉!”
“一定是幻觉!”
李修彻底慌了,以为自已看花眼了,这张老三尸体都被抬走埋了,眼前的张老三肯定是假的,是自已长时间不休息,出现了幻觉。
猛地睁开眼!
却是四目相对!
张老三的脸庞就在眼前,那褶皱的脸皮分毫可见,眼神冰冷刺骨,鹰钩鼻都快戳到他脸上了!
他看着张老三!
张老三也看着他!
两人脸庞相距不到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