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躺在水面上沉沉浮浮,被木船拉着前行,逐渐靠近岸边!
吴二年见李修看的入迷,主动介绍道:“船尾的杆叫长生杆、杆上的幡叫招魂幡,尸体下面绑着的竹排叫浮生,拉尸体的黑色麻绳是黑狗毛做的,麻绳拴着脚叫顺风顺水。”
“有胆量一起去看看吗?马上就要捞尸了……”
笑了笑,吴二年迈步向着老鳖湖岸边人多的地方走去。
李修心想自已连真正的鬼都见过,更何况是个死人呢,咬咬牙追了上去,嘴里问道:“二哥,那尸体都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捞到船上带回来,反而是用麻绳拉到岸边?”
吴二年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道:“捞尸人这行有个规矩,麻绳拖尸那叫走阴水,正所谓走了阴水路,来到人间处便是这个道理。”
“到了岸边也不能直接捞尸,要烧香摆供品,活公鸡跳尸,扁担捞尸,步骤缺一不可!”
消化着吴二年捞尸人的禁忌和步骤,李修随着吴二年一起来到了人声鼎沸的湖边。
老鳖湖岸边凿了一大片空地,下面铺上了密集的木头,平时没事的时候供十里铺的渔夫停靠船只,暂时歇脚。
有事的时候,这里就是祭祀,摆贡,献祭的地方!
此时,木排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八仙桌,桌子上摆放了一个大猪头,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一条被从中切开的大鲤鱼。
正如吴二年所说的那般,这捞尸人拖拽着尸体靠岸,却没有第一时间捞尸。
而是先行烧了香,拜了拜河神。
然后将带来的大公鸡扔到老渔夫的尸体身上,待那鸡叫三声,便将其驱逐下尸体。
最后便是扁担挑黑麻绳,将老渔夫的尸体捞上了岸!
尸体上了岸,李修也到了老渔夫嘴巴外面半张冥币,他亦是觉得十分奇异。
半张冥币!
完好无损!
按道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纸质的冥币早就被泡烂了,结果却不没有一点损坏,甚至连水泡过的痕迹都没有。
身旁,吴二年盯着捞上岸的尸体,摇头惋惜道:“可惜了,老张头曾经还是十里铺首富,威风凛凛风光一时,没想到三十年后却是这副光景,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吴二年这么说,李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口中轻声喃喃:
“曾经十里铺首富……”
“三十年……”
……
一连重复了很多遍,李修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则故事!
老渔夫,老张头给自已讲的那个故事!
说是三十年前十里铺首富路田,拿了死人钱,借了阴间债……
李修身子一震,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吴二年,声音颤抖道:“老张头全名叫啥?”
“老张头全名?”吴二年面露深思,若有所思道:“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张路田……”吴二年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老张头的全名,斩钉截铁的道:“对!没错!就是叫张路田!”
“真的是他……”
李修倒吸了口凉气,老渔夫讲的故事主角,居然就是他自已,这是李修万万没想到的!
沉吟片刻,李修确认道:“二哥,老张头的老婆孩子呢?
“老张头的老婆孩子?”吴二年脸色一暗,连连摇头道:“老张头哪还有老婆孩子,也不知道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他的老婆孩子相继去世,他也将万贯家产捐出去,修路建学校!”
“至于老张头自已更奇怪,每天挣钱每天花,从来不攒钱,活一天过一天。”
听了吴二年清晰地叙述,李修基本可以确定甚至肯定,老张头讲的故事是真的!
他!
花了死人钱!
欠了死人债!
三十年的富贵换来了家破人亡!
至于老张头怎么活下来的……
李修心肝一颤,想到了老张头提到的一个人……
老中医!
三叔!
赵王李!
自已这次被人救侥幸逃过一劫,但是王寡妇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老鳖湖里,和王寡妇正面交手差点被掐死!
李修很清楚,自已一介凡人之躯,压根干不过王寡妇这种水中死倒!
下次王寡妇再找上门,自已死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赵王李帮忙!
他抬起头看向吴二年,恳求道:“二哥,我要去趟三叔赵王李那里,十里铺我人生地不熟,你能送我过去吗?”
“三叔?你找三叔干嘛,要去看病吗?”吴二年不解。
“嗯,我生了一种怪病,想要让三叔瞧瞧。”李修问道:“怎么了二哥,难道他治的不好吗?”
“好是好,三叔医术不凡,还精通奇门八卦,玄学风水,只是……”吴二年嘴角颤了颤,善意的提醒道:“只是价格有些贵,三叔可财黑的很。”
李修摸了摸衣服里封着的蛇皮袋,这是他和姥姥所有的积蓄,虽然舍不得,但是和生命相比,他还是咬着牙道:“价格贵不要紧,只要能药到病除就行!”
“你想好了就跟我来吧,我正好要去趟三叔那,有些事情没搞明白,想要问问他。”
话罢,吴二年向着远处的镇子上走去。
李修急忙跟上。
十里铺镇子并不大,只有十个村落,一村一里,十村十里,十里铺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据传,很久之前老鳖湖两岸压根没有人居住,都是深山老林,荒野杂草,后来有一些人逃荒到了这里,靠水吃水繁衍生息,才有了现在的十里铺。
十里铺镇子的街道上铺着不规则的石板,或许是阴雨天气的缘故,石板有些青苔、发霉。
道路两旁,是红砖灰瓦的房舍,卖吃喝零食的小卖铺,卖渔网鱼竿的渔具店,吃饭的小餐馆等等随处可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往前走了两百多米,面前出现一个拱桥,桥下是一条五六米宽的河渠,河渠里里水流湍急,自东向西快速流通。
大河两侧,又铺建了一些道路,盖了些做生意的门店。
吴二年带着李修过了拱桥,拐个弯朝着水流的方向走出了五六米,停下了脚步:“到了!”
李修上下打量了一番,房舍和别的门店规格一样,不同是的这家店面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面篆刻着“悬壶济世”四个朱漆大字!
吴二年龙虎大步率先走进了门店,李修业紧跟了进去。
进了门,才发现别有洞天。
门内并不是那种商品密集的门店,而是一个小院。
小院不大,开辟了一角种花养草,灰白院墙上还爬满了青藤,墙角还搭了一个狗窝,狗窝外一个大黑狗此时昂起头,大眼珠子扑灵扑灵看着他们二人。
堂屋门外,放置着由竹藤编制的老躺椅,上面躺着一个头发斑白的半百老人。
老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脚上蹬着黑白相间的帆布鞋,虽然头发白了大半,但精神离奇的好,此时正对着手里的智能手机指指点点,玩的不亦乐乎。
吴二年走上前,神色恭敬的开口道:“三叔,今日下水捞人,出了岔劈。”
赵王李继续看着手机,口中问道:“什么岔劈?”
吴二年道:“人已死,口衔冥币,尸体虽然顺利捞上来了,可怎么处理我们不敢擅作主张,请三叔指点一二。”
“口衔冥币?”
玩弄着手机的赵王李一愣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放在一旁的茶桌上,坐起了身子:“死的人是张路田吧,如果是他就不用奇怪了,按规矩处理就行,该烧烧该埋埋。”
“但是有一点,他嘴里的那张冥币不能动,明白吗?”
“我知道了。”
看三叔面色凝重,吴二年满口答应,心里却好奇的很,硬着头皮问道:“三叔,为啥子张路田嘴里会有一张冥币?而且还不让我们动。”
“想知道啊?”赵王李脸庞上挤出一抹菊花笑,伸出了两根手指:“二百!”
“只需要二百块,我就把张路田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事无巨细点点滴滴,啥都不瞒你,怎么样?考虑一下?”
“哦……”
吴二年看着三叔满脸期待,脸庞的肌肉僵硬,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咳咳咳,不用了三叔,我忽然间好像没那么好奇了。”
赵王李却没打算饶过他,笑吟吟的盯着他,目光一转不转!
吴二年一时间额头冒汗!
“哦对了……”
为了保住自已的二百块,吴二年急忙转移话题,把李修推到了前面,“三叔,我给你找到了一个大客户,他是来找你治病的。三叔你先治病赚钱,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吴二年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直到目送吴二年跑出了门,赵王李才将目光落在李修身上。
只是一眼,赵王李脸色勃然大变!
“死人胎!”
“活人命!”
赵王李吃惊的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的凝视着李修,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李修满脸殷切,恳求道:“求三叔救我!”
却没曾想,一向贪财的三叔连价格都没报,干净利落的挥了挥手:“你走吧,你的情况别说是我,就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