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这才敛了目光,瞧到众人都看着自已,便轻描淡写地说道:“是虎贲卫的镇抚陆长山,他先出言挑衅,儿子也不能惯着他,比划了两下,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打。”
许氏最见不得他这不以为意的样子,蹙了蹙眉,道:“都是同僚,日后还在一起当差,下手也不知轻重。”
“娘,我觉得大哥做的没错,也该让他们长长眼,咱们穆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大姑娘穆薇站起身来,替穆安打抱不平。
穆安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挑眉看向她。
穆薇也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样大哥,我说的没错吧?”脸上一副邀功的神情。
穆安笑笑,冲她点头说了声“没错”。
兄妹二人难得一唱一和,屋内众人都笑了起来。
穆祯吃好了葡萄,仍缠着未萌,未萌将他抱在怀里,目光才落在了对面穆安身上。
他已经换了一袭烟青的家常衣裳,敛了锋芒,只透出温润的质地,身子轻靠在圈椅背上,望着穆薇时唇角带着笑意,徐徐摇着折扇,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
若不是穆泽说起,谁能瞧出他今日才将别人的肋骨打断了好几根。
不过未萌也赞同穆薇的话,护国公穆严修道烧丹、穆安纨绔的名声在外,都城众人或许以为穆家气数已尽。要想别人信服,还得拿出些真本事才行。他们习武之人,最服的就是将自已打趴下的人。
今天他伤了人,却也立了威。
倒是个不错的开始,未萌暗想。
旋即从他身上调开了目光,今日她已经想明白了,不能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所以歇过晌就来了执玉堂,随着许氏一道学着掌管府上事务。
她有心学,许氏自然高兴,可巧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许氏便教未萌如何操持中元节的仪制。
从前未萌和云姨、锦瑟在星辰阁,中元节需准备的不过是一张祭桌和一些祭祀用品,并两株鸡冠花和一个香炉。待到黄昏时分,云姨和未萌诵经祭祀,这便是所有的仪式了。
而护国公府是百年世家,光府内上上下下就有两百多口,更别说还有远近宗亲,中元节祭祖,宗族众人都要入祠祭拜,谁在先谁在后,什么时辰进去,样样都不能错。
除此之外,还要提前三天请高僧到府诵经,诵经的师父有多少位、在哪里诵经、诵的什么经、一日三餐吃食都得许氏一一过目。
这是未萌头一次跟着许氏安排节日事宜,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的,她少不得时时刻刻留心。待同那些管事的婆子一一说清楚了,穆安已经下值回来了。
果然是忙起来什么事都忘记了,连穆安都顾不上了。
不过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想必是不介意了。
她低头瞧着怀中的穆祯攥着她胸前的玛瑙璎珞。这孩子也真是怪,兴许是知道娘亲顾氏有了身孕不能抱他的缘故,今日他瞧到未萌,竟一直缠着未萌。
未萌见他软糯的模样甚是可爱,便也顺势哄他玩。
穆安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怀中抱着两岁多的穆祯,眉眼间神色温软。
他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
他知道她怕疼、怕生孩子,更何况她身体底子差,王太医也说过,得好生调养一阵子才能有子嗣。
他从没想过她当了娘亲会是怎样。
可今天她抱着穆祯,神情安稳又柔和,让他忽有些期待,日后她抱着他们自已的孩子,又会是怎样的神情。
未萌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望向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已,双眸幽深,意味深长。
待回了观心斋,未萌也没想明白他目光中的深意。
用过晚食,穆安去书房忙碌,未萌洗漱过后便在八仙桌上写写画画。这个月二十二是妙颜的生辰,未萌想到她最喜欢各种灯,每年生辰都要去理安河边上放莲花灯,便决定给她做一盏美人花灯。
花灯除了做骨架难做之外,最难的就是在这柔软的宫绸上绣出美人了。
妙颜会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呢?
未萌绞尽脑汁,足足想了半个时辰,最后灵光一闪,才动笔将那美人描了出来。
穆安洗漱好了从净房出来的时候,便见明间的八仙桌旁,未萌还在灯下忙碌着。
秀发松松地拢在身后,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庞,神情专注。
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就看到案上那幅画,一个年轻的女子正从窗边探出半个身子,眉眼弯弯、笑容明媚。
这美人倒是与众不同。
“夫人画的真好。”穆安还是夸赞道。
未萌回身望着他,眼中光彩熠熠,“真的好看吗?”她问。
“嗯,”他认真点头,虽然这美人图不似旁的那般婉约柔美,却也有一种阳光明媚的力量。
我穆安的夫人就是这么不同凡响。
心潮有些澎湃起来,“倚窗听雨思韶华,静数流年入烟霞。”他曼声道,“等你做好了,为夫来题诗,然后我们一道挂在檐下。”
未萌怔了怔,回头望了望那画,又瞧了眼身后双目缱绻的穆安,他怕是有什么误解?
“世子爷,这美人灯笼是做给妙颜的,这画上的人……是妙颜。”她解释道。
这下换穆安愣怔了,画上的人是妙颜?邢妙颜?邢仲潇的妹妹?“你是做给邢家大姑娘的?”他似有些不信,问。
“嗯,”未萌点头,“还有十多天就是妙颜的生辰了,我想做个宫绸的美人灯笼给她。”
心头刚燃起的诗情画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无数的灰烬在胸腔内翻飞。
淡淡“哦”了一声,他抬脚绕过多宝阁进了西梢间。
未萌有些纳闷,刚才还夸自已画的好看,怎么一听说送给妙颜的,就有些不高兴了,难不成是他也想要一盏?
唤锦瑟和谷雨将桌上的东西收了下去,未萌也进了梢间。
穆安抱臂躺在榻上,心头有些空空的沉闷。
原来这灯笼是给邢妙颜做的,亏得他还想着在上面提诗,想着两个人一道挂灯笼。
她不光给妙颜做过香囊,还要为她做灯笼,而自已这夫君似乎被忘在了脑后,明明昨夜她答应了,要给自已做里衣。
他倒也不是缺里衣,只是,他从没穿过她做的衣裳,甚至,他从来都没收到过她送的东西!
可转念想想,他好像也没送过她什么像样的东西,所以自已这没来由的有什么好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