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星辰阁的一片阴霾不同,城东最热闹的桃花斋内,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大堂内乐声阵阵,歌姬们扭动着不盈一握的柳腰,妙曼起舞,引得众人一阵阵赞叹,黏腻腻的目光肆意打量着,欢笑声也一阵高过一阵。
三楼的一处包厢内,倒显得有些安静。邢仲潇倚着窗用手轻轻掀了青篾帘子的一角望着对面楼下的包厢,那包厢门紧紧掩着,没半点动静。
他一面放下帘子,一面咋舌道:“沈家二郎还真是对幽然姑娘情有独钟,一连几天都往幽然姑娘的住处去,一进去,没有两个时辰出不来。”
说罢,他瞧到身边的吴繁,便往他跟前凑了凑,一脸调笑道:“幽然姑娘,你瞧瞧,我爹可是当朝首辅,我娘是安乐长公主,我沈二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幽然姑娘,可喜欢在下?”
吴繁见他说得有趣,便也极力配合,抬手将手中折扇展开遮了半张脸,学着姑娘们娇媚一笑,道:“人人都知道沈家二郎出手阔绰,幽然岂有不动心之理?”
二人一高一低、一壮一瘦,这么一演,倒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穆安倚在圈椅上看得起劲,拍手叫了声“好”!
邢仲潇侧过脸瞧了他一眼,夕阳照了进来,给那挺拔的身姿镶了一道金边,俊朗的面容倒有些看不清。
邢仲潇一脸的不屑,“你叫什么好呢?人家那边干柴烈火也轮不到你叫好,你这个身子有隐疾的人,看看得了。”
吴繁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瞧到少骞兄身子有隐疾了?”
“嘿,”邢仲潇不乐意了,他大步走到穆安面前,说:“穆少骞,你也太不够意思,我说你身子不好,你就斜眼瞟我,眼下都城的人都在说,你连个屁都不放!”
他身形魁梧,高高立在穆安面前,颇有些压迫感。
可穆安却笑的眉目舒朗,“要不是身子不好,怎么能娶上沈家那个病秧子呢?”
邢仲潇伸手一指他,大声说道:“我就知道,你没看上沈念娇,倒是看上沈家那个病西施了!我就不该帮你,白白让我四弟伤心了这么些日子,一连几天书院都没去!”
吴繁闻言,也望向穆安。
穆安剑眉一挑,抬手轻轻拨开邢仲潇的手指,反问道:“我看上她什么了?看上她病了?还是看上她咳个没完?还有,你也该劝劝你四弟,就沈家二姑娘那身子,你爹娘肯让他娶进门才怪呢。”
邢仲潇大手一拍,道:“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我就问你,身子有病这可不是一般男人愿意承认的,你为了那个病西施,连这病都认了,还说没看上人家。”
穆安摇头,和他说不明白。扭头看向吴繁,也是一脸的不信。
他自知解释不清楚,只双手一摊,道了句:“权宜之计,日后你们就明白了。”
二人互相瞧了眼,眼底是一样的半信半疑。
穆安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拈起青瓷酒盅来,搁在鼻下细细闻了闻。
正这时,听到小厮在外面说道:“穆家世子爷,有位姑娘拿了世子爷的玉佩,说有话要同世子爷说。”
三人都是一愣,邢仲潇旋即又是一拍手,咧嘴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二姑娘怕是耳朵烫了才来找你了。”
穆安冲他摆了摆手,沉吟了一番,才对外面那小厮道:“请她进来。”
话说完,见邢仲潇和吴繁二人没动,便指了指后门,道:“你们先出去,人走了再回来。”
吴繁刚要起身,便被邢仲潇一把拉住了,“我们还不走了,我们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穆安抿了抿唇,正要开口,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再一抬眼,便见一个女子戴着帷帽的身影已经映在门窗上。
吴繁见状,忙拉着邢仲潇起身躲在了一架山水屏风后,穆安无法,只得小声嘱咐了句:“不许出声!”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婀娜的身影走了进来,穆安没起身,只是抬指掸了掸袍身,旋即捧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
那女子将帷帽摘了下来,穆安目光幽幽望了过去,旋即一顿,眉尾轻轻一挑,这人并不是沈未萌,而是沈念娇。
他将酒盅搁下,缓缓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沈大姑娘。”
沈念娇听他叫得疏离,心头愈发酸楚,只颤声叫了声:“穆家哥哥。”
屏风后的二人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互相瞧了一眼,满眼的失望,原来这人并不是那“病西施”,而是沈家大姑娘沈念娇。
“沈大姑娘来桃花斋找穆某,可有何事?”他挪步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缓缓问道,
沈念娇咬了咬唇,这烟花柳巷的地方她自然是不愿意来的,可她打听了几日才知道穆安的行踪,除了这里,再没更合适的地方了。
“我来……是想问个清楚……”沈念娇红了眼眶。
母亲安乐长公主已经将事情原委同她说清楚了,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这都城每个男人都可以有隐疾,唯独她的穆安哥哥,是绝对不会有病的,他那么英武、那么俊美,怎么会有隐疾呢?
“你想问什么?”穆安耐下性子问道。
她问什么他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有问题想问她,那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穆安哥哥,我……我听到有传言说你身子……身子不好,你怕耽误我,才……才……”沈念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得太直白了有失体统,可说的太委婉了,又怕他装糊涂。
屏风后的两个人互相瞧了眼,脸上一扫方才的失望,都换上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穆安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才缓缓说道:“沈大姑娘听到的关于穆某身子的传闻……都是真的。”
沈念娇一双凤眼瞪得老大,不自觉的将穆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恨不得上前亲眼一辨真伪。
穆安被她看得有些不痛快起来,微微蹙了眉,问:“沈大姑娘还有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