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穆安却了点点头,道:“只是眼下他们几人串通一气,我们空口无凭,倒不能将他们怎样,还需要证据,才能击中要害。”
我们……击中要害?
未萌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他竟是要和自已站在一起,同沈家为敌?
未萌不相信自已有这么大的面子,几面之缘就能让他不管不顾站在自已这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本来同沈家就有过节。
“世子爷愿意同我一道?”她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自然,”他答得毫不迟疑,“你是我穆安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护着你。”
这样的话响在未萌耳畔,即便明知道这话中没几分真心,还是让人有种面红耳赤小鹿乱撞的不安。她侧了侧脸,离他身子远了些。眼下也顾不得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他愿意帮自已,那是最好不过了。
穆安说完这话,倒也顿了顿,他这么护着她,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借机将沈家那伪善的面具撕下来,才是他想要的。
不过,他垂眸瞧了瞧身前的人,不管怎样,既要结成夫妻,护着她也是应当的。
她将事情在心头捋了一遍,道:“要说证据,我身边的丫鬟本就是沈家的人,自然不会帮着我,唯一能将此事戳穿的,只有将我带到林子中的那丫鬟了。”
“你可记得她有何不同之处?”穆安问。
未萌将那丫鬟的身形相貌讲了个大概,又猛地记起那丫鬟一扭头,她瞧到她左耳后有一粒胭脂痣。她还费力地从袖口中摸出一方桃粉的帕子来,上面绣着几朵兰花,一角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幽”字。
穆安将那帕子细细端看了一番,又闻了闻,才冷嗤一声,“沈二倒是好算计,竟请了桃花斋的幽然姑娘来骗你。”
“幽然姑娘?她是谁?你又如何断定是她?”未萌没想到穆安竟然知道这女子的名字。
“沈家二郎在外面养的……相好的。”他斟酌着答,不知该怎么能答得更加委婉又好听些。“至于如何断定?这帕子上面不光有个‘幽’字,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料的香味。”
“相好的……”未萌猜测这词的深意,旋即明白过来,嗬……她心下不齿,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忽然,她眼前倒是一亮,“沈家二郎在外面有……相好的,蔡氏可知道?”
“或许也听到些风声,毕竟沈二一向招摇,这事连我都知道。”穆安道。
想到那桂花脂粉的味道,未萌心头忍不住腹诽,什么叫连你也知道,你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怕是头一个知道的。
可眼下也顾不得同他掰扯这些,她细细想了想,这幽然姑娘身份尴尬,沈家二郎自然不会让她出来作证,她既然不能出来,那自已说什么,便无人能证实了。
更何况,那斗篷还在二皇子手中,这样,倒好办了。
既找到了对方的破绽,二人便细细商量了一番,待商量好了,马也出了林子来到了沐光寺正门前的大路上。
穆安从马上下来,伸手牵了缰绳,抬眼瞧了眼未萌,道:“你坐着便好 。”
未萌瞧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下倒也明白了他的好意,人多眼杂,二人骑在一匹马上,委实不妥。
她垂下眼瞧着他,他也并非是登徒子,还想着顾全自已的名声。
心头莫名生出几分好感来,藏在盔甲后面柔软的东西便开始流动起来,“我听说世子爷得了病,真的治不好了吗?”她问。
其实她一直想问,只是这时候问起来最自然。
初夏的清风徐徐吹来,日头也没那么炎热,鸟鸣声清脆入耳,马走得极慢,经此一事,两人达成某种默契,像是成了朋友,此时一人在马上、一人在马下,聊天是最自然不过了。
穆安的脚下却顿了顿,她主动开口问自已的“病情”?
他抬眼望着她,她目光清澈如水。
也是,即便都城众人都知道自已身患隐疾,她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如何会知道的那么清楚,沈家的人怕是不会告诉她的。
他迟疑了一番,才一字一句答:“倒也……不是……治不好。”
他的迟疑落在她眼中,变成了为难和落寞,她抿了抿唇,“既然能治好,为何不去治?”他堂堂护国公世子,难道还有什么为难处?
“嗯……”穆安的目光又投了过去,她日后要是知道自已得了什么“病”,会不会后悔今天这么问?
瞧到他闪烁的目光,未萌心下明白,他定是有为难之处了,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为了给自已治病,云姨将能收集到的医术都翻烂了,也没将自已娘胎里带的病给治好了。
想必,他也和自已一样。
“可是去不了根?”她又问。
去……根?
穆安只觉得小腹一紧,虽然患了“隐疾”,去根,就不必了吧?
他抬起头瞧了她一眼,有些幽怨地抿了抿唇。
未萌瞧他一脸幽怨,知道怕是被自已说中了,真的难根治。瞧着那俊朗的脸,她暗暗替他惋惜一番。旋即倒也想开了,也罢,人各有命,他都无能为力了,更何况自已呢。
见她终于不再问了,穆安缓缓舒了口气,她若是再问下去,自已怕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我听说二姑娘身子也不好,还吐了血?”她既然问自已的“病情”,那自已也当该“关心”一下,来而不往非礼也。
能爬到那么高的树上,还能悬在树干下,虽然路上咳了几声,听着并不像是肺腑有恙,她哪里瞧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更何况,刚才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顺带着捏了捏了她的脉搏,平稳有力,不悬不滞,身子并无大碍,这病秧子的名声,究竟是怎么来的?
看来,还得请大夫亲自瞧过才能探出她的虚实来。
他目光投了过去。
马背上的姑娘赶紧适时地咳了几声,道:“世子爷……咳……咳……说得没错。”
未萌心头懊恼,自已咳的喉咙也痒了,难道他竟起了疑?妙颜说过了,他要娶自已,便是因为自已的病。他……不会反悔吧?
马下的人倒没流露出反悔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仰头望着她,看戏一样。
未萌抿了抿唇。
穆安看够了戏,终于调开了视线。
从前的猜测今日都坐实了,这位二姑娘并不是长公主嫡出,或许也并非传说的那般病弱,她今日要借着此事敲打沈家一番,怕是在她心头,对沈家的人并没什么情分。
除了或许不是病秧子之外,其余的,倒比自已预想的还更好些。
若她真的不是病秧子,还能活些年头,这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