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来到了废弃的游乐场。
他推开大门走进去,一切跟上次来的时候都没有区别,坑洼不平的路面,斑驳褪色的旋转木马,还有随风飘摇的野草。
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上次他是和裴晰一起来的。
裴晰还笑着说,他们是朋友。
其实他没有告诉裴晰的是,上次来这里,并不是他在这里废弃之后第一次过来。
这么多年,他来过很多次。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倚在旋转木马前的柱子上,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一片静谧中,他仿佛能够透过眼前这荒芜的、日久年湮的一切,触及到一丝珍贵的温热。
江承缓缓点了一根烟。
他其实并不喜欢抽烟,只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
猩红火光燃烧,袅袅烟雾从指间升起,江承隔着烟雾,视线有些模糊。
眼前的景象似乎变了。
大雪后,隆冬天,柔软的手套,粉红的小人儿,还有小黄莺似的,咯咯的笑声。
江承眨了眨眼,烟把他的眼睛熏得有些疼。
他垂下头,用掌心揉了揉眼尾,在皮肤上搓出一片轻微的红痕。
就这么一直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太阳低垂,沿路亮起路灯,不远处的高楼上也陆陆续续点起灯光。
江承嗤笑了一声,他忽然觉得自已很莫名其妙。
原本他的生日就是不被祝福的,他早就习惯了,不知道现在到底在难受个什么劲儿。
真是越活越没有自知之明了。
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而已。
江承勾了勾唇角,眼中一片讽然,像是在嘲笑现在的自已。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手揣进兜里,然后抬脚朝门口走去。
他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几分钟就回到了城中村的巷子口。
巷子里依然杂乱,一片灰扑扑的破败,路灯年久失修,有很多已经不怎么亮了,可怜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但这样逼仄灰暗的环境里,一点点微暗的光已经是一种恩赐和奢侈。
江承低着头,快步走过最后一条巷口,一拐进去,人却忽然定在了原地。
他睁了睁眼,一瞬间以为自已出现了幻觉。
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人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胳膊圈着膝盖,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猫打盹。
江承全身的血液仿佛僵住了。
他停在原地,没有动,手指在衣兜里微微发颤。
裴晰的头发没有扎,披散在肩膀上,随着头一点一点的,柔顺地滑向两侧,灯光下闪着柔韧的光泽。
他甚至看到她的睫毛在瓷白的小脸上投下一抹阴影。
江承连呼吸都放轻了,下意识不敢惊扰这一幕。
因为眼前的画面美好到像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他怕只要一个眨眼,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霎时间,不远处的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头。
江承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仁。
这样的灯光下,那双瞳仁依然晶莹得发亮。
他看到她的眸光定了定,表情有些懵,似乎在判断眼前的他是不是因为困顿而产生的幻觉。
他没有出声,任凭她看。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昏黄的灯光,沉默地对望。
不知道过了几秒,裴晰终于开口,小心地叫他名字: “江承?”
她蹙了蹙眉,眼中漫上一层水光,“你怎么才回来啊...”
声音带着抱怨,又像是委屈。
丝丝黏黏,像是甜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