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过生日时许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所以裴晰没有问,她只是轻轻把蛋糕上的蜡烛拔了下来,然后拿出餐具,开始切蛋糕。
切出一块三角形状,裴晰盛在盘子里,献宝似的递给江承,笑着说:“给你,寿星先吃。”
江承接过,用叉子叉了一块,抿进一口奶油。
奶油不甜不腻,绵密丝滑,入口即化。
裴晰眨了眨眼问他:“好吃吗?”
江承颔首,低声说:“好吃。”
这是他第一次吃蛋糕。
他不知道别的蛋糕是什么味道,但是一定都没有这个蛋糕好吃。
他放下手里的盘子,拿起刀切了一块,递给裴晰。
“你也吃。”他说。
裴晰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尝了口,这家蛋糕一向好吃,她选的这个果然也没有踩雷。
吃了几口,裴晰忽然玩心乍起,指尖挑出一块奶油,飞快地抹到了江承的脸颊上。
江承一瞬间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裴晰,表情难得地带着一些懵。
裴晰的手滞在半空,也怔住了。
她看着江承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有动,怔怔出了神。
乌黑凌厉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红色的薄唇,还有被抹上淡蓝色奶油的白皙脸颊......
是这样好看的、鲜活的、有温度的一张脸。
上面带着一些被捉弄后的懵,他眼中的深沉不再,鲜少地露出一种属于十几岁少年的澈然。
于是裴晰怔住了。
她想起梦里的江承,他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深沉和矜贵,周身散发着成熟的气度,眼中的幽深像是裹了千言万语,偏执中又带着一股痛色。
那是二十六岁的江承。
他很成功,但是似乎看起来并不开心。
梦里说,他英年早逝,死于大桥上的那场车祸。
裴晰的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
她已经知道,梦里的她并不是真实的她,梦里的她是不喜欢江承的。
可是梦里的细节却和现实中都对的上。
裴晰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梦里的场景是相当于平行时空一样的存在。
一切客观的条件都是一样的,只是她和江承之间的关系不同。
她喜欢江承,而梦里的她视他为陌路。
所以由此导致的一系列事件也会不同。
在这个世界里,江承不会做那些事,自然也就不会丧生于那场车祸。
可是...梦里的江承之所以会做那些事,会按照她的喜好,设计那个精致的公主房,然后乞求她陪他五天,是因为...他喜欢她么?
如果那个江承是喜欢她的...
那么,现在的江承呢?
裴晰定定地看着江承的眉眼,一时失了神。
江承没有动作,他不知道为什么裴晰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怅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里裹着一种清浅的安慰,看着裴晰低声问:“怎么了?”
裴晰骤然回神,她摇摇头道:“没什么。”
看着他脸颊上的奶油,她莞尔一笑,伸手抽了一张纸巾,说:“抱歉,一时手快,我这就给你擦掉。”
然后她抬起手,用纸巾去碰江承的脸。
江承没有动,任凭她动作,纸巾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他眉心轻轻跳动了一下。
她动作轻柔,仿佛怕把他擦痛了似的,每擦一下都带起一阵痒意。
但是她不知道,有时候,这种轻柔,恰恰是一场对于意志力的折磨。
江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衣服下面,他的后背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肌肉硬得像铁。
但他却不敢动,也不敢催促她更快一些,只有忍着。
裴晰丝毫没有察觉。
只是目光专注地去擦上面的奶油。
直到终于擦干净,她收回纸巾,脸上的触感消失,江承几乎已经忍到发酸的肌肉这才松了下来。
“好了,擦干净了。”裴晰毫不知情,把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刚落进去,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铃声,裴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脑中忽然炸了一下。
她对着江承做了一下嘘声的手势,然后接起来:“喂,哥哥?”
屋子里很安静,裴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家?”
裴晰顿了一下,然后立马回答道:“...我在外面呢。”
裴致啧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她说了一句废话,他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在家,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
裴晰觑了眼江承,看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糕。
她清了清嗓子,含糊其辞道:“...我现在跟我朋友一起过生日呢,马上就回去了。”
裴致闻言,“嗯”了一声,不疑有他,“用不用我去接你?”
裴晰立刻拒绝:“不用。”
裴致似乎有些不放心,“这天都黑了,我还是...”
裴晰立刻打断他的话:“哥哥真不用,我...我朋友会送我回去的,你放心吧。”
话音落下,她余光看到江承吃蛋糕的动作停了一下。
耳畔接着传来裴致的声音:“那你这朋友还挺贴心的,成,有人送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裴晰“嗯”了一声,裴致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两人就挂了电话。
裴晰有点尴尬地把手机放回包里,然后对江承说:“那个...你听见了,我得先回去了。”
“好。”江承立马站起身来,“走吧。”
裴晰愣了一下,抬头看到江承眼中的笑意。
想起刚才应付裴致的话,她不自觉感到一阵耳热。
“我送你。”江承又低声说,“不送你到门口,放心,不会碰到裴致。”
裴晰一怔,心里忽然莫名有点难受。
他是知道裴致不喜欢他和她接近的。
他不想让她为难。
裴晰缓了一口呼吸,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江承闻言,眼中立刻浮现出一层清浅的笑意。
两人走出巷子,打了一辆车,距离小区门口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江承叫停,两人下了车。
他站在路边的一盏路灯下,温声对裴晰说:“你自已走过去,我在这看着你。”
裴晰点头,朝他摆手,“那我先回去了。”
走出两步,她又忽然转头,看向江承。
他站在一片灯光里,眉目清晰好看,身影修竹似的挺拔。
裴晰眨了眨眼,说:“对了,我今天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江承一愣,“什么?”
“忘记给你送祝福了啊。”
裴晰忽然朝他走近两步,仰着头看他,笑眼盈盈道:“生日快乐啊,江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