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之后,林樾归见庄晓梦突然离席,不知是何种力量牵引着他,令他的双腿不自觉就想跟上庄晓梦。在走廊、卫生间门口、楼梯口,林樾归都会忍不住在这些地方偷偷注视着庄晓梦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安全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整个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喂,你这儿的施工师傅呢?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早晨九点,林樾归站在正在装修的光韵工作室内,望着空空如也的偌大毛坯房不禁感到困惑;于是,他给刑其韵打去了电话。
“兴许是接装修的材料去了吧!我让朋友帮我寄了一种新的大漆材料。哦,我给庄总监说让她帮我看看,待会儿应该会和送材料的师傅一起过来。你们俩可得好好帮我盯着!有点儿忙,我先挂了哈!”,刑其韵说话间,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意。没等林樾归说话,他便率先挂断了电话。脸上还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着:“我来帮帮你们!”。
林樾归站在原地,眉头皱在一块儿,若不是想让他来公司帮忙,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
半个小时之后,工作室外果然响起了阵阵轰鸣声。一个皮卡车停在了工作室外,卡车上还拉着几大桶颜料和庄晓梦。下车后,庄晓梦帮着师傅们小心翼翼地卸下颜料并往室内搬运,但当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见站在面前的林樾归,她还是没忍住愣了一下。
林樾归嫌弃般的眼神瞟了一眼庄晓梦,随后看向她身后不停来回搬运的工人,随便叫住一个人问道:“这些料子摆在大厅不合适,先搬到里间去吧!”。
可那工人似乎并不想搭理林樾归,只是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您自已搬一下吧!我只是个送货的,后面我还有两趟,我着急得走!实在不好意思!”。
林樾归本来就因为被刑其韵糊弄正在气头上,这工人还不顺着他的安排,顿时火气上来,直说道:“你们这什么服务?既然是送货,那就要送到指定地点。这就几步路的事儿,能耽误你多久?信不信我投诉你!”。
庄晓梦帮着工人搬东西,再一进门就听见林樾归吵吵嚷嚷说要投诉,赶紧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工人见眼前之人死缠烂打也来了脾气说:“你爱投诉不投诉。我只是拉活儿的,帮你卸货已经够可以了!”。
为了避免矛盾继续升级,庄晓梦这才赶紧在俩人之中调解道:“对不住!对不住!师傅,没事儿,待会儿我们自已会处理,谢谢您!车上我刚才给你们买了水,谢谢,辛苦了!”。
林樾归还有些不服气,还想继续争论,却见庄晓梦已经将人给送了出去;只好转过身来独自生着闷气。
庄晓梦将师傅们都送走以后,再回来就见到林樾归那气呼呼的模样。庄晓梦二话不说,便自行弯下腰准备去提那沉甸甸的,装着满满一大桶大漆颜料的塑料桶,然后吃力地一步一步朝林樾归方才制定的里间走去。
林樾归见状,站在原地迟疑了许久,才脱下自已的西服外套,准备同庄晓梦一起将颜料搬到里间。
庄晓梦进林樾归终是忍不住上手,就劝说道:“林总就不要动手了吧!这些是大漆,沾在身上就洗不掉了!您这一身高定服装,毁了就可惜了!我自已一会儿就搬完了。”。
林樾归放下手中的大漆桶,依旧冷冷地说着:“我还不至于让你一个女生做这种吃力的事。”,顿了两秒,他又继续说道:“你不是总监吗?监工这种活儿不需要你来做吧!”。
庄晓梦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回答着林樾归的话:“帮朋友的忙而已。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林樾归赶紧直起腰没好气地对着庄晓梦的背影问道:“怎么?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连我的面都不敢见!”。
“是怕您不想见到我。”,说完,庄晓梦就又继续自已的搬运工作。
林樾归实在是气不顺,听了庄晓梦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回到大厅,拿起自已的外套,气冲冲地向工作室外走去,随后上了自已的车,离开了。
庄晓梦一个人留在工作室内,在一一将大漆桶颜料都搬进里间后,这才拿起手机给刑其韵打去电话:“你不该骗我。我不知道你和林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林总和我的关系了。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以后这种事儿就不要再做了;只会给我们俩增加无谓的烦恼而已!”。
挂断电话,庄晓梦便关上大门离开了。
午后一点,总监办公室内,庄晓梦趁着空闲时间将手头上的工作都一一处理完。待到上班时间,她又将设计部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方案都一一审查完,这才将郗睿淇叫到办公室来。庄晓梦准备将岑南公司的华清项目交给郗睿淇,只因阎总交代的风格偏向于中式建筑;俩人就大致方向做了一个交流,随后便准备驱车前往工地。
郗睿淇车上,黍稻坐在车后座,始终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师父,星梦工程......我可不可以也参与一下啊?我就在旁边看着,保证不指手画脚!”。
郗睿淇看一眼庄晓梦,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便回道:“你不是一直在参与吗?测量、绘画我都没有避过你。”。
黍稻有些不好意思,装作扭捏的姿态继续道:“可我看的都是只是某一个点,一个小角落......我的意思是,我可不可以看一下整体的结构图啊?”。
郗睿淇摇摇头,无奈解释道:“坐在我旁边你都一直在开小差、聊八卦,你这看不着不能怪我吧!”。
黍稻更急不好意思,她瞅一眼庄晓梦,小声呢喃着:“我只是关心庄总监每天都在干嘛!你们都有事情忙,我做后勤已经做了半年了,我就是想参与一下,自已动动手嘛!”。
庄晓梦将黍稻的话记在心里,面上却无半点表情。她想了想,黍稻进公司这半年来,确实没有什么机会真正上手。正想着要如何解决黍稻的话时,车辆就抵达了目的地。
华清项目工地,庄晓梦带着郗睿淇、黍稻两人站在泥地里。庄晓梦观察着工地周围的地形,黍稻则负责找来工地勘探队对地质有一个了解。郗睿淇就整体面积做了解,以便后续设计灵感启发。三人在工地上待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以后,就在三人充分了解完毕准备离开之际,庄晓梦突然接到阎总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阎总希望和设计师聊聊,庄晓梦便只好带着郗睿淇、黍稻一同赴阎总的局。就在三人刚刚与勘探队等人告别,转身之时,庄晓梦便迎面撞见正朝着她们走来的林樾归。庄晓梦以最快速的反应为林樾归让出一条道儿。
然而,林樾归却在将要走过庄晓梦面前时突然站住脚,那生冷如旧的语气说着:“来测图纸?那就来跟我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庄晓梦眉头一皱,心里想着:“这大少爷又要做什么......”。然而,想法始终只是想法;尽管心里万般不愿,她还是默默跟在林樾归身后,仔细向他解释了自已和郗睿淇看过工地后的一些简单构思。
听完庄晓梦和郗睿淇的想法后,林樾归这才说道:“作为商业大楼,我要建的是内外布局皆是古建筑的风格。外形避开现代建筑,内里装修也与古建筑相近。你们再好好想想,这个方案要怎么做。”。
黍稻在几人身后小声嘀咕着:“现代社会,谁会看中古建筑啊!又废工时材料,工人也累,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得不偿失嘛!”。
郗睿淇听见黍稻的抱怨,在一旁轻轻地推肘提醒她,可她的话还是落进林樾归耳中。只见林樾归转过身对着庄晓梦说:“庄总监以为呢?能做还是不能做?”。
庄晓梦站在林樾归身后,当他转过身来时,两人正好面对面站着。庄晓梦直视着林樾归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只听她声音厚实地回道:“只要林总说了,我就一定全力以赴,做到你满意为止!”。
林总轻蔑的一笑,随即转身就走。他今日来,只是想看看自已砸了几个亿的工地到底什么样儿,也没想到正好碰见庄晓梦来测量工地。倒是一直以来都对他唯唯诺诺的庄晓梦让他忍不住就想欺压,想撒撒自已心中对她的怨气!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每每见到他就神色紧张的庄晓梦,在谈及专业之时,总能从她身上看见那么一股子的坚定、自信之气!
“我就不明白了,他难道不知道古建筑的构建比现代的钢筋水泥更耗时耗力嘛?就单从耗材上来说,古建筑大多都是木材,现在又不能伐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木材啊?况且就画漆这块儿就得耗费大量的时间;要想不褪色,还得用矿石颜料。咱们国家,上哪儿找不着一栋传统建筑啊!他疯了不成!花这么大的手笔!”。黍稻一坐上车就忍不住吐槽道。
庄晓梦不说话,郗睿淇就主动解释道:“所以他需要我们呀!能不能做,怎么做,这就看设计师怎么去解决。你只要知道一句话,甲方的一切要求都是合理的。我们只需要从专业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
一路上,庄晓梦始终都保持着缄默。直到车子停在阎总指定的酒店门口,三人才下车。包厢内,阎总及总在他身边出现的那位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早已入席;庄晓梦则早已习惯,与阎总等人打了招呼,并向他们介绍完郗睿淇后,就自觉坐下了。
按照惯例,与客户打交道这种事都是由庄晓梦一人解决;但这次不知为何,阎总似乎特别看重,言语间特地嘱咐了要和设计师交流,庄晓梦才不得不带着他们出来应酬。
“郗设计师是吧?你跟在庄总监身边多少年了?”,阎总语气和善,但眼神充满了质疑。见所有人都到齐,他便毫不隐瞒地直接问了出来。
庄晓梦看了一眼阎总,立即露出微笑替郗睿淇挡下,说:“阎总,郗设计师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已经一起共事近十年了。郗设计师是国内最优秀的传统建筑设计师,虽然国内很少有完全涉及整体而言的传统建筑修建,但郗设计师对这方面的了解可谓是独一无二,就连我都要退避三舍的。”。
阎总听了庄晓梦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郗设计师这么厉害呢!那这次华清项目就要麻烦郗设计师多多费心了!”。
“阎总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定然是要全力以赴的!”。郗睿淇一贯在任何情况下都放低姿态,秉承好说话、不惹事的原则。
“那庄总监,这次这个项目可就靠你了。交给你,我放心!”,阎总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庄晓梦三人敬酒。
最近喝酒喝到快麻木的庄晓梦,很识趣地自动举起手中的酒杯,就将那一小杯白酒灌下肚。黍稻还小,庄晓梦主动为她换了果汁;郗睿淇不喝酒,也随了一杯果汁。一顿饭局下来,庄晓梦又是醉醺醺的状态,好在这一次有郗睿淇在身边,两人就一同将庄晓梦送回了家。
郗睿淇担心醉酒的庄晓梦无法照顾自已,正想着如何开口让黍稻留下来,哪知黍稻见状主动提出来要留下。于是,原本只有庄晓梦孤零零一人的房间,那一晚便多了一位宿客。
第二天清晨,庄晓梦从房间里醒来,走出房门就见躺在沙发上的黍稻,连一床像样儿的被子也没有;一时愧疚的她赶紧从房间里取出一张毯子为黍稻盖上,没曾想这样轻微的动作仍旧弄醒了黍稻。
“庄总监,你醒啦!几点了?我给你做早饭吧!”,黍稻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见眼前人是庄晓梦,便赶紧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