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心下微沉,坐起来。
“怎么了?”冯云问。
冯妙也看过去。
好像从进来这里就没看到春晴。
是三妹妹唤她做什么了?
冬怜给春晴端上一碗茶,春晴一口气喝了,才道:“回女郎,奴婢去了围栏那边,断裂的围栏被砍了,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回来时有女侍被杖责,奴婢去问,说正是冲撞了咱家女郎的罪魁,奴婢问询时,那女侍已经是满身的血,上气不接下气的了,行罚的说还有二十棍。”
冯妙吸了口凉气:“这还能活?”
春晴摇头不语,眼里只快掉下泪来。
春晴被吓到。
没有亲眼瞧见的冬怜香兰等人的小脸儿也吓得发白。
冯云的心口更像是有石头堵着。
她是因为小白花才对这事儿格外注意,本来以为是意外,不放心才唤春晴去打听,不想竟是听到了这个结果。
围栏有没有被动手脚,不知。
但果然是有人撞的。
一个不知名的侍婢,且这会儿怕已经身陨。
到底是不是那名侍婢撞的?
不知道。
是杀人灭口,还是随意指了个人背锅,无从得知。
只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冯妙喃喃:“不愧是太子妃殿下,还有平公主殿下,实是雷厉风行,似如此作恶之人也是罪有应得。”
冯云看着冯妙:“可大姐姐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那又如何?”冯妙脱口,看冯云的神色不太对,斟酌了下,道,“其实我也觉得殿下处置过重了些,可你想啊,幸而是我,也幸而你在旁,若是来这边的是太子妃殿下?世伯母?那又该如何?”
“咱家的人啊,都是软心肠,我也是最看不得那些动辄打骂的,可你来日是要当女将军的,这等事儿还是要早些适应。”
女将军?
是啊,府里人人都知道她要当女将军的!
若是她真当了女将军,日后命丧在她枪下的就不知数以几几。
她可以说那些人都是敌国之人,可也都是人命呢呀!
“女郎,晓兰来了。”
春晴禀告。
……
“女郎担心两位主子,特令奴婢前来探望,女郎说两位殿下虽处置了犯错之辈,仍雷霆大怒,太子妃殿下怀有龙子,信赖女郎,女郎也只得在旁看顾,女郎说有三妹妹在,女郎也是放心的,也请大姐姐安心,有女郎在,想必两位殿下亦不会迁怒。”晓兰传完了话。
“这什么意思?是说殿下还怪罪我了?我差点儿掉下去还是我的错?”
冯妙越说越生气,“腾”的站起来冲着晓兰就要甩巴掌。
冯云眼疾手快的拉住:“大姐姐,晓兰还要回去的。”
冯妙一滞。
若是晓兰带着巴掌印回去,那两位殿下该怎么看她?
见冯妙神色稍缓,冯云转头问晓兰:“二姐姐是这么说的?”
晓兰吓的恨不得缩成团儿:“奴婢绝无半字虚言。”
冯妙脸色发青,刚缓下去的火气再度冒上来:“三妹妹,你可听到了,真是气死我——”
冯云退开。
“那你打吧,打了就名副其实了。”冯云道。
冯妙梗住,原地吐了几口气,转身回到座上:“等回去再找她算账。”
“那时你若是帮着她,就别怪我了。”
冯云立刻摇头:“不帮,大姐姐也在帮我出气呢!”
冯妙胸口更梗塞,一拍桌子。
“还愣着做什么,倒茶!”
“是。”
被殃及鱼池的香兰战战兢兢,险些把茶水溢出杯子。
冯妙又狠狠的瞪过去。
冯云见冯妙不说话了,对晓兰道:“你回去告知二姐姐,我这边没事儿,大姐姐也没事儿,今儿个我们姐妹可是全靠着二姐姐了。”
话音未落,就听着身后冯妙嗤声:“你这个不争气的。”
冯云扭头,身后冯妙一边喝茶一边睇着她。
……她确定,是在骂她!!!
又过了一刻钟,望东伯府的侍婢来报,说寿宴就要开始了。
早已准备妥当的冯妙冯云在望东伯府侍婢的引领下前往内宅。
走过几道亭廊,拐过拱门,幽香由远及近,由疏到密,花团锦簇,女郎们娇声渐深,长裙飘逸之下几乎连花儿的美都可视而不见。
看到冯妙冯云两姐妹前来,女郎们含笑上前,彼此有礼后进入右侧馆堂。
正中馆阁堂内是各家的夫人,还有前来贺寿的朝中大人。
隔着假山高木,少年郎君们如谪仙长袖飘扬,由左侧进入。
进入馆堂之前,冯云看到了假山高木之后探头张望的三郎身边的小厮小扇子,冯云近前和冯妙说了,冯妙扭头望了眼,微微颔首,小扇子躬身离去。
冯妙微微错步等冯云近前,偏眸轻睇:“看,这才是血浓于水。”
冯云眨了眨眼:“我告诉大姐姐,大姐姐才看到的。”
“你——”
“端庄。”
冯云笑的眉眼弯弯,天真可爱。
冯妙缓缓吐息,抿唇含笑,淑女闺范。
其他女郎见了,只以为是姐妹情深。
馆堂内,左右各十多位座,分餐而食,各有望东伯府的侍婢引领入座。
尚不待落座,冯云已经知道射箭比赛的前三名分别是自家大兄,王家大郎君,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刘家郎君。
正中主位上宽敞舒适,正是先前在外所见的太子妃软座,左首座位稍窄一些,也是尊贵之位。
不用想必是太子妃殿下与平公主殿下,右首下想来就是那位邱盈儿。
冯云冯妙落座,之间相隔一位。
冯妙瞥冯云,又睇了眼中间的空位。
冯云不解状。
冯妙轻嗤。
这丫头,还真憨。
稍许,幽香缓缓,冯清走了过来,还是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只是头顶上多了一枚金簪,簪角含玉,绝非凡品。
冯清唇角含笑,端庄雅致的坐到了冯云冯妙之间。
“大姐姐,三妹妹。”冯清温雅持重。
“二姐姐。”冯云扬唇。
冯妙唇角轻掀:“二妹妹莫不是坐错了地方?”
冯清讶然:“大姐姐何意?我们姐妹三人自当坐在一处。”
“呵,这会儿想起来坐在一处了?早先不是自己在那边美着呢?”冯妙眼皮子往尚且空着的主座掀了下,不言而喻。
冯清眼角微红:“大姐姐忘了我与盈儿妹妹自小就是玩在一处的?太子妃殿下是待我亲厚,可今儿三妹妹也是过去了,大姐姐又何必只挑我的不是?大姐姐危急时也是万幸三妹妹在侧,可我也绝非袖手旁观,围栏忽断,太子妃殿下险些动了胎气,平公主更是责罚了数人,若非是我与盈儿劝解,平公主怕是会告知太子殿下,那时世伯母的寿诞怕是都要出变故,若彼时再追究下去,难免不会怪到大姐姐身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能去看望大姐姐,不然又何必担这罪责……”
冯清说着泪水就要落下来。
冯妙满面愧色,只道是自己眼皮子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