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近了,看到女邻居的胸膛起伏,呼吸尚在,林水松了口气。
好家伙,回来看到这幅景象,差点没把他吓死。
“那个,我是和你合租的男生。”
“你没事吧?”
林水来到女邻居的身边,抬起手在她眼前晃。
女邻居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随后侧首看向天台的围墙,无视他。
林水小心翼翼地问:“你全身湿透,应该冷吧,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女邻居依旧没有看林水,也没有说话。
大家彼此互不相识,本不该贸然出言安慰。
但是,林水从女邻居的眉宇间,看到有一股化不开的哀伤。
她白皙干净的俏脸上没有字,可林水却清晰地看到‘哀莫大于心死’六个字。
林水甚至觉得抱她到围墙那丢下楼,她也不会反抗一下。
想必她的哀伤,是积蓄已久,在今天下午才剧烈爆发的。
那两次发泄般的暴力摔门,是最有力的证据。
因为她是前两天才搬过来和自已合租的,林水直接排除失恋。
如果是和伴侣有矛盾,她绝不会擅自和男生合租。
那样只会愈加激发她和伴侣的矛盾,没有挽回余地。
“亲人去世了?”
林水柔声地问,时刻观察女邻居的眼神变化。
毫无波动。
排除掉亲人去世。
“钱没了?”
不是情,不是家庭变故,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他的话音刚落,女邻居的双眼圆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旋即恢复如初。
看来这次是猜对了。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林水表示爱莫能助。
他能做的,唯有口头安慰几句,转身回到屋内。
雨水淋湿了插排导致跳闸,屋里漆黑如墨。
林水去打上电闸,回房间找出来一张毛毯,盖到女邻居身上给她保暖:“毛毯是我用过的,不过在三月份干净后就没碰过了,你不嫌弃的话先盖着。”
盖完毛毯,林水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
他有点怕女邻居会跳楼。
在客厅看着,万一她真的想不开,至少能及时拦一下。
屋外,女邻居毛毯下的手动了。
今天,是她人生中第二黑暗的一天。
下午的太阳很暴躁,是风扇驱散了她身体的炎热和内心的烦闷。
今晚的风雨很冷,打在脸上很痛,但毛毯很软很温暖。
残留的洗衣液薰衣草香味,很好闻。
强忍着久躺不起的酸痛,她坐了起来,将脸埋在毛毯中。
林水坐直身体,做好随时飞奔出去的准备。
只要女邻居表现出一丁点靠近围墙的念头,他会立即拖她回来。
坐了许久,女生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回客厅。
林水仔细观察过她的双眼,眼眶没有泛红,说明她没有哭。
不过,她的黑眼圈很重。
湿透的连衣裙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不余遗力地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
林水目测她接近C,说明她以前并不瘦,是近几年瘦下来的。
瘦下来之前也许是D,但这不是重点。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黑眼圈和瘦都跟钱有关。
“谢谢。”
女生语气冰冷,机械地将毛毯卷起来,递给林水。
“公共卫生间的热水器我打开了,我建议你尽快洗个热水澡,里面有张未拆封的浴巾,你可以用。”
林水面色平淡地接过毛毯,放在沙发上。
女生怔了怔,感觉沙发上的男生好像是在关心自已。
可是他的气质和语气有点高冷。
“谢谢。”
又道了声谢,女生默默地走向浴室,留下一串脏污的鞋印。
林水起身去阳台,将毛毯丢进洗衣机里。
然后,走进厨房。
浴室里,女生没有脱下裙子,昂首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淋在脸和身上。
她叫陆晚竹,今年27岁了,马上28岁。
没有人知道她独自还了7年的债。
20岁那年,她在南师大读大二,是美女如云的设计系系花,相貌身材仅比就读新闻系的校花稍逊一筹。
犹记得大二开学那天,父母从老家开车送她到学校,然后说要去旅游,让她照顾好自已。
一个月后,一伙人找到学校,说她欠他们96万,只要她配合还钱,可以不问她要利息。
那时,她才知道父母都是赌鬼。
送她来学校开学之前,父母不止卖掉了老家的房子,还用她的身份证贷款96万。
然后以旅游的名义去东南亚,所有的钱一夜输光。
人失踪了,债务没带走。
在债主层出不穷的讨债手段逼迫下,陆晚竹从意气风发的系花变得身败名裂。
大二只上了一个月就匆匆退学,自此开启打工还债之路。
七年间,她每天都在工作,省吃俭用,总共还掉90万。
她有信心在下半年还完债,开启新的人生。
于是她退掉握手楼的逼仄单间,搬到现在的新家。
她很喜欢带天台的设计,闲暇时可以种喜欢的花草,很想要拉开房间窗帘就看到外面的阳光万丈。
她不介意顶楼很热,不介意和一名陌生的男大学生合租。
就在她对即将到来的人生新阶段充满憧憬时,噩耗传来。
稳定工作了两年的公司被查出逃税漏税,需要补缴一笔巨款。
老板今天早上卷款跑路去东南亚了,致使她不仅失去了工作,也拿不到工资。
可债主哪会管她的处境如何,人没死就得按时还钱。
“东南亚真是个好地方……”
陆晚竹坐在地上,继续享受热水的冲淋,喃喃自语。
今天她本来想跳楼的,又怕七楼太矮,跳下去未必会死,余生插满各种管子,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
躺在竹躺椅上纠结了半天,始终没勇气下定决心一死了之。
但她也没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太累了!
活着真的太累了!
她真的很希望自已会中暑死掉,下雨被雷劈死。
可惜,并没有发生。
想死的情绪消磨过去,她觉得生活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盼头了,再咬牙坚持半年吧。
90万都还了,零头的6万怎能压垮自已。
“明天是周一,我要去找工作吗?”
陆晚竹屈起双腿,双手抱住膝盖,陷入新的纠结中。
她不喜欢找工作,可一份工作是不可能稳定做一辈子的。
外面,那个手很好看的男生不知道在干嘛,乒呤乓啷的。
为什么一个男生会有那么好看的手,真是有够奇怪的。
还有他租的主卧,为什么会装智能锁?
是藏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他身上杂乱的香水味是从哪来的?
陆晚竹的心中生出许多疑问。
其实她只是在胡思乱想打发时间,想等男生进他自已的房间关上门,她才好洗完澡出去。
今天被那个男生看到自已的模样,留下毁天灭地的第一印象,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大家是合租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尴尬了,早知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大不了,我再搬家吧。”
不知不觉间,陆晚竹想到了神奇的东南亚,不如自已也逃去那好了。
过了几分钟,听到合租的男生关房门的声音,陆晚竹才站起来,脱掉身上的长裙,认真地冲洗身体。
生活要继续,明天要去找工作,她得早点睡,休息好才能去面试。
裹着浴巾出去的时候,她看到自已的房门前摆有一张椅子。
上面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姜糖水,淋雨后喝了能驱寒。
还有一支体温计,一盒感冒药,一盒退烧药。
这些东西,似乎是那个男生怕放在茶几上她会看不到,特地放在房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