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学友在唱《达尔文》。
林水和舒长桥都听得很认真。
两个男人都想听明白,为什么陆晚竹点这首歌,会和吵架沾边。
《达尔文》唱完,时间没到十点钟,黄学友不想往下唱了。
今天又弹又唱一个多小时,有够累的。
“你们两个聊,我和小桥收拾东西。”
黄学友关掉麦克风,先拿出那个纸鹤,收好吉他,再招呼舒长桥收拾其他的东西。
今天是第一次来卖唱,不知什么用得上什么用不上,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天就轻装上阵了。
“你发什么呆呢?”
见舒长桥坐在小马扎上凝眉沉思,黄学友踢一下他的脚,唤回他的心神。
“我在想,晚竹姐点的《达尔文》有什么深意。”
“你现在想破脑袋都没用,等你有了女朋友,自然懂了。”
“你没有女朋友,你为什么懂?”
舒长桥不服气地反问。
他是没女朋友,但他心里有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看那里,慢慢悟吧。”
黄学友对林水和陆晚竹的背影努嘴,两人并肩而行,没跟他们打招呼自行离开了。
相较于一般人而言,黄学友对自已唱的歌,都会用心去感悟歌词和歌曲旋律蕴含的是何种感情。
他唱歌用情第一,用技第二,基本功够扎实,怎么唱都不会难听。
唱歌好听的人,往往都有很强的共情能力和想象力。
没谈过恋爱,不妨碍他秒懂陆晚竹点《达尔文》的动因。
点歌的人是陆晚竹,说明她认识到在事件中犯了错的人是她。
道歉,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是说对不起的。
林水和陆晚竹如饭后散步般,走的很慢。
“林弟弟,你觉得我像27岁的人吗?”
走到一段人少的路,陆晚竹加快步伐,往前几步走到林水前面,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缓缓地倒着走,歪头问林水。
在重力的作用下,她的长发垂落向一侧。
几束雪白的路灯光从她的发间穿射而过。
以林水的视角看过去,她是逆着路灯灯光的。
发丝飘舞,有一种朦胧婆娑的美。
“想听实话?”
“嗯,实话。”
“不像,偶尔会有点像。”
林水不止一次说过陆晚竹长得像25岁。
她这次再问这个问题,不难猜出她想问的是心理和性格。
任何人给另一个人点歌,都是意有所指的,没有例外。
陆晚竹给他点《达尔文》这首歌,重点是想给他听最后那一句歌词:
【懂得永恒,需要我们,进化成更好的人】
生物学上,一个种族被动地承受千百万年的漫长岁月洗礼,去进化得更完美。
是为了世世代代能够逐步蜕变得更强大,更好地适应自然环境的变化,将血脉不断延续下去。
而将进化论放之于感情的延续中,则是需要两位存在诸多缺陷的感情参与者,一起主动去踏上艰苦卓绝的进化之路,不在复杂的社会环境变化中被淘汰,抵达长久永恒的彼岸。
“偶尔会有点像吗?”陆晚竹的脸上,竟有几分惊喜:“那你觉得我平时像几岁?”
有着27岁的生理,没有与27岁的年龄相匹配的心理,便是她的缺陷。
值得高兴的是,在林弟弟的眼中,她不是一直如此。
“比我小,具体几岁不好说。”
“我懂了。”
陆晚竹的脚步停了下来,没再往后倒着走。
等林水靠近,她原地转过身,又和林水一起并肩而行,认真地说:“以前我没觉得,今晚和嫂子聊过,我才发现自已一直都很幼稚,还不如20岁的你呢。”
换作别的男生,此时大概率是会好言劝慰,讲些肉麻的话。
说什么有我在,你不用长大,只需要负责开心快乐就好。
偏偏林水知道陆晚竹不是想听那样的话。
他顺着陆晚竹的意思,话锋转回那首《达尔文》:“幼稚不一定是坏事,你可以多努力,争取进化成更好的人。”
陆晚竹脱口而出:“那你愿意等我吗?”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竟没有一点卡壳地问出这句话。
在问出口之后,她的心率骤然飙升到了顶点。
快要喘不过气了。
为了让自已好受一点,她微微张开双唇,用嘴巴呼吸。
身旁男生接下来说的话,将决定她的心以后为何而跳。
林水嘴角含着浅笑,轻轻的点头:“我才20岁,有的是时间。”
“谢谢,我会努力的。”
陆晚竹的笑容如雏菊绽放般,绚烂中又带有几分娇俏,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闷。
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她差点没忍住哭了。
难怪女生都爱听情话,容易被几句话哄得死去活来。
经过今天的事,陆晚竹都想乘坐哆啦A梦的时光机,回去中秋,对那晚的自已说声谢谢了。
谢谢那时候的自已,没有头脑发热,贸然向林水表白。
没有人是完美的,但当前的自已,明显不足以匹配上林水。
她需要努力,进化成更好的人。
而进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万幸的是,林水愿意等她。
如此,林水说等到竞赛之后才能给她答案,她现在都觉得太快了。
“好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呀。”
陆晚竹往林水身上靠得更近一些,在心中暗叹道。
两人默默地沿着街道走,林水在琢磨的,是《达尔文》的第一句歌词:
【我的青春,也不是没伤痕】
他在想,陆晚竹的青春会是怎样的呢,有几道伤痕?
是什么样的过往经历,造就了她敏感脆弱又多变的性格?
同时,他也想到了黄学友在去年的迎新晚会上唱的那首歌。
阿朵的《一人一花》:
【爱上一朵花就陪她去绽放】
【爱上一个人就伴着她成长】
半个小时后。
两人不知走到了哪里,反正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走。
“哎呀,我忘了我的车在地铁站。”
走得累了,陆晚竹猛地想起自已是骑小电驴过来的。
再走回去是不可能的,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地铁站取小电驴。
黄学友和舒长桥他们早回去了。
回到学校,黄学友挂好心爱的吉他,开始记录今天的收入。
收到的现金打赏,共有23块钱,其中包括那个用五块钱折成的纸鹤。
唱了一个半小时,有这么多现金收入,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移动支付无孔不入的时代,能给现金的,都是上年纪的大叔大妈了。
或是刚好有零碎现金顺手丢进吉他琴箱的。
扫码打赏的有不少,将近50块。
占收入大头的是抖音直播的礼物打赏。
“扣减掉推广费,今天赚了五百多块钱,以这个水平维持下去,我岂不是轻松月入过万?”
黄学友算清楚今天的盈利,嘿嘿,感觉月入过万也不难嘛。
等周末有空了,要请林水他们几个好好吃一顿。
算完账,黄学友的目光落在纸鹤上。
今晚那个兔子帽女生,奇奇怪怪的,丢下钱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抢钱的怕被抓呢。
用电脑登录进后台,看过今晚的直播回放,黄学友只看到兔子帽女生的侧脸。
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不认识的路人,大概和他同龄。
“这个纸鹤,就不拆了,让它完整地纪念我第一次靠唱歌赚钱。”
黄学友将纸鹤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终决定放在电脑桌的书架上。
熄灯后,女生宿舍,三栋303。
大一计算机一班的谢伊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频繁地拿起手机,看有没有收到微信好友申请。
在她的床头,挂着那顶雪白的兔子帽。
今天给黄学友的那个纸鹤,写有她的微信号和一些话,只要拆开就能看到。
等了一晚上,她都没有等到黄学友发过来的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