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春堂。
国公爷沈昶和妻子林氏坐在首位。
下面坐着靖远侯汪弘和夫人于氏,汪全跪在堂中,手里托着一根木杖,言辞恳切:“晚辈无意冒犯贵府娘子,晚辈深知罪该万死,今日特来请罪,国公爷老夫人尽管责罚,晚辈绝不求饶。”
沈昶没说话。
林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柳氏,见她两眼冒火地看着汪全,手里的帕子快要被她撕碎了,也不敢贸然出声。
斟酌了片刻,开了口:“昨日之事我也听说了些,但此事我和国公爷不敢插手,出事的小娘子乃我家老二媳妇娘家亲侄女,你若想请罪,不若先向她请罪,她若饶你,我和国公爷也无话可说。”
“侄女?”靖远侯夫人于氏愣住了,“不是沈家小娘子?”
靖远侯也傻眼了:“这话我不明白,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侄女?也就是说昨日那小娘子非沈家姑娘?”
汪全也一脸迷惑:“不可能呀,她亲口告诉我,她是大嫂的妹妹……”
“她亲口告诉你?”苗氏突然出了声,“这么说,她并非受你所迫……”
“闭嘴!”大爷沈工华低喝一声。
苗氏还想说什么,一旁柳氏突然冷笑一声:“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污蔑我家岁岁主动勾搭汪二公子,还是说我冤枉了你家灵姐儿?!”
她说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抬头环顾四周,最后看向跪在堂中的汪全身上,恨得咬牙切齿:“汪二公子,我家岁岁虽不是沈家姑娘,但亦是我柳家的掌上明珠,她爹虽然过世,但在世却是一城知州,正六品,正经官家娘子,岂是你想糟蹋便糟蹋的?!”
她说完‘扑通’一下跪在了国公爷和老夫人面前,泪流满面:“汪家欺人太甚,求父亲母亲为儿媳做主,为岁岁做主讨个公道。”
林氏见她哭成这般,也心疼起来。
忙起身来扶她:“你这孩子,我和你父亲并未说什么,你先起来,咱们慢慢商量。”
柳氏未动,斩钉截铁:“母亲,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别以为跪在这里举个破棍子就算完事,若是没个公允,我明日就告去京兆府尹,让官府给个说法。”
见她如此,林氏叹了口气,坐了回去,看向身边的国公爷。
国公爷抬眸,看向靖远侯汪弘:“侯爷的意思?”
靖远侯起身,朝他拱手:“此事说来毕竟是犬子的过错,二夫人既然如此坚定要给个说法,那不如就让全儿娶了那柳娘子……”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妻子于氏抢了话。
对方笑着开口:“对对对,我们靖远侯府到时候定以贵妾之礼迎柳娘子过门!”
贵妾?!
满屋子的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老夫人林氏一脸担心地看着依旧跪在那里的柳氏,二爷沈工文亦是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已的妻子,而苗氏轻轻扫了柳氏一眼,嘴角扬了扬,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三夫人孟氏却忍不住率先开了口:“我怎么听说你们今日过来是为了给汪二公子求娶正妻?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贵妾?”
“那是绝对没有的事,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情的下人在嚼舌根,我家全儿的正妻早有人选。”
二爷沈工文不悦出声:“依夫人的意思,哪怕昨日受辱是沈家姑娘,你们也要依贵妾之礼?”
于氏被怼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靖远侯汪弘出了声:“柳娘子虽出身官家,但其父也不过是六品小官,想要入侯府当正妻,身份当是远远不够!”
汪弘心里想的却是,能给一个贵妾的身份,这已是侯府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给的。
如若不然,就依柳氏这样的出身,恐怕连靖远侯府的门都摸不着。
原本跪着一动不动的柳氏慢慢站了起来。
她转身面向汪家人,气得浑身发抖:“靖远侯府再高贵,我柳氏也看不上,汪二公子是个什么品性,整个京城谁家不知?还贵妾之礼,我呸,谁稀罕!”
“你……”靖远侯汪弘气得不轻,“好一个泼妇,简直有辱国公府门面。”
国公爷沈昶也开了口:“老二媳妇,你先退下!”
柳氏猛地转身看向自已公爹,难以置信:“父亲!”
沈昶没理她,而是看向老二沈工文,叱喝一句:“还不将你媳妇拉下去,如此无礼,平日的教养何在?”
沈工文想替柳氏辩解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一向敬畏沈昶,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半句反抗。
于是忙走过来,拉着柳氏就要离开,柳氏挣扎着:“沈工文,你放开我,你就眼睁睁看着岁岁受此凌辱不管吗?”
“咱们先出去……”沈工文拉着她正要走,正堂的门帘被人掀开。
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紧接着一道低沉凌厉的嗓音传来:“闹哄哄的,吵什么?”
原本闹哄哄的正堂一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循声看过去,便见门口进来一人,对方一身玄色锦袍,携裹着一身早春的寒意而入。
他一进来,视线便落在被沈工文拽着的柳氏身上:“二嫂怎么了?”
原本已经绝望的柳氏,在看到沈工臣的那一瞬间,灰败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希望的光来。
她一把挣脱自已的丈夫,扑到了沈工臣面前。
“四弟,你好人做到底,再救救岁岁吧。”
“她怎么了?”
柳氏转身,用手指着汪家三人,恨恨地说:“靖远侯欺人太甚,昨日汪全欺辱了我的岁岁不算,今日过来原以为他们是赔礼道歉,却不料汪家竟是想让岁岁嫁过去做妾,岁岁还未及笄,他们他们……”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没上来。
柳氏两眼一闭,身子一个摇晃,沈工臣一把将她扶住,随后交给站在一旁的沈工文。
沈工文忙扶着柳氏在一旁坐了下来。
而沈工臣则缓步走过去,先给沈昶和林氏行了礼,随后开口:“父亲和母亲的意思?”
沈昶没好气:“既然你二嫂让你做主,我和你母亲便不管了。”
林氏也点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岁岁那孩子也可怜,你也是她的长辈。”
沈工臣了然,转身面向跪在地上的汪全。
原本已有几分得意的汪全,一见沈工臣,头皮不由自主发麻。
见他此刻紧盯着他,便吓得连说话结巴起来:“沈……沈四爷。”
沈工臣扫他一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靖远侯夫妇。
就在刚刚,柳氏要被沈工文拉出去的那一刻,靖远侯夫妇十分得意。
一个小小的柳氏如何抵得过靖远侯府与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交情?
原以为那小娘子是沈家姑娘,可谁知竟是个从苏城来的小柳氏?
一个小小六品官的女儿岂能配得上侯府郎君?
简直可笑!
给个贵妾的身份那已是看在国公爷沈昶的面子。
如若不然,几两银子打发了才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