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正宇能明显感觉到安陵轩心里的不快,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
“可怜纯贵妃娘娘被困在延禧宫,受了不少冷眼和欺凌。”
“听说,内务府居然还克扣了娘娘的俸禄,冬日里,娘娘连一盆炭都没有。”
“京城的冬日多冷啊,娘娘的嗓子都冻坏了,刚开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今年夏日才算好。”
“据说那段时间,宫里的低位嫔妃都敢欺她……”
庞正宇说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看到安陵轩拳头紧握,脸上都是隐忍的怒意。
安陵轩知道安陵容因为“不祥”失宠,也想过她会被人轻视。
他去年给安陵容写过几封信,都没有回音,就知道安陵容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但是他没想过,偌大皇宫居然连一个嫔位娘娘的冬炭都敢克扣。
除了炭,必然还有吃食、衣物、俸禄,谁给内务府这么大的胆?
安陵轩控制不住地掉了泪。
他们之所以敢欺负一个嫔位娘娘,不过是因为安家不给力罢了!
上次进宫,安陵轩就感觉得安陵容的嗓子,跟以前大不一样。
原来是她的嗓子被毁,想来,是乔妍表姐进宫后,才给她治好的。
在失宠的那段时间里,他姐姐付出了多少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富察博兴因为富察贵人的关系,对宫里的情况更加了解。
去年因为安陵容失宠,连带着富察贵人的俸禄都被克扣。
富察家连东西都送不进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富察贵人和桑儿被冻的整日缩在被子里,抱在一起取暖。
主位安嫔比她们还惨,常常被人欺辱,连被子都被人用水泼湿。
京城的冬日多冷啊。
富察博兴看到安陵轩眼里的水光,心里一软。
“庞正宇别说了,如今贵妃娘娘否极泰来,当日害她的小人,必定会遭报应的。”
季平听到“遭报应”几个字,脸色惨白。
自从沈眉庄被降位,彻底失去圣宠。
明明是公主之母,今年的圆明园之行,却没有她的名字。
季惟生是因为沈眉庄,才得以爬上钦天监正使的位置。
好在,沈眉庄虽倒了,还有后宫权势最盛的甄嬛在,季惟生倒也不怎么担心。
可哪知,身为皇上第一心腹的苏培盛,居然被赶出了皇宫。
苏培盛被赶走,里面似乎还有安陵容的手笔。
如今的安陵容已是贵妃,虽然没有宫权,可她的好姐妹淑嫔却有六宫协理之权。
关键她还怀了身孕。
季惟生虽强自镇定,却还是难免心慌。
季惟生的惊恐,季平都看在眼里。
但是,季平觉得也没必要太紧张。
纯贵妃再怎么晋升,也不能将手伸到朝堂上,更没法伸到宫外。
安家出身寒微,哪怕得封伯位,也没有任何实权。
可不怕归不怕,庞正宇这么赤裸裸地将去年的事情和盘托出,季平还是有几分恐慌。
安陵轩盯着季平,拳头几握几松,最后面上才归于平静。
“既然季大人说庞大人谋其事才可保其位,那季大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如今有俸禄可食,有威仪可仗,凭的也不过是借我姐姐生事罢了,怎的有脸说别人?”
[有俸禄可食,有威仪可仗],正是去年季惟生暗指庞开元[谋其事才可保其位]的原话。
“正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庞大人突生疾病,被别人抢了位置,那你可得让你祖父查清楚,是不是遭了小人暗算?”
他语气冰冷,话里的讽刺意味极浓。
季平气的面红耳赤:“安顺伯,我爹是皇上提拔为正使的,你是在质疑皇上吗?”
安陵轩冷哼:“少来给小爷扣帽子,我姐姐还是皇上先封妃再封贵妃的呢。”
“说我姐姐会生不祥之事,我倒要问问,哪件不祥的事情是因我姐姐而起?”
“自我姐姐封妃后,宫内富察贵人、淑嫔娘娘、皇上、太后,诸人身体康健。”
“宫外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当然这都是皇上治国有功。但至少也说明,我姐姐根本不可能带来不祥之事。”
“若说安家受灾,那也是被人栽赃。我父亲虽然不幸过世,可他的死为皇上抓出心怀叵测之人,我安家得封伯位,我爹他虽死犹荣!”
“所以,到底哪件不祥的事情,是我姐姐带来的呢?”
安陵轩走到季平身前,步步紧逼。
季平一直往后退,最后竟拔腿就往外跑。
安陵轩对着他的背影喊:“踩着别人上去的季大人,可真像个笑话!”
庞正宇起哄大笑,季平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了下去。
安陵轩一甩袖子,坐回位置,脸上余怒未消。
富察博兴和孟云泽一左一右,拍着他安慰了几句。
过了好一会儿,安陵轩才收起脸上的怒气,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将话题扯开,与众人讲起了广州那边的新鲜事。
这些少年都是京城本地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江浙一带,洋人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此刻听安陵轩说蓝眼睛金头发的洋人,通体通透的琉璃珠,双目望远镜、蹭一下就能点火的火柴棒等等,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
庞正宇看着安陵轩妙语如珠,引得旁人赞叹声连连,他眼睛忽明忽暗,心里有了主意。
孟云泽看看安陵轩,再看看富察博兴和卫光英,最后又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庞正宇,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
有点意思……
延禧宫,安陵容正抱着暖炉,听丹珠读书。
最近甄嬛日日在养心殿侍寝,皇上来延禧宫的日子都少了许多,几人倒是难得清闲。
乔妍说《千金要方》等医书都提到“胎教”。
安陵轩也写信说洋人贵族在怀孕时很注重胎儿的感受,胎儿四个月就可以陪他说话,读书。
什么[外象内感]、[因感而变],安陵容也听不懂,但还是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不过乔妍说孕妇不可以用眼过度,所以这读书的事情,就交给了宝鹃等人。
丹珠怕宝鹃学识不足,误了安陵容肚子里的孩子,就把给胎儿读书的事情抢了过来。
富察贵人本来因为安陵容的胎动,惊喜的不得了,一听到丹珠读书的声音就昏昏欲睡。
偏偏她还不想回怡兴轩,干脆就睡在了安陵容的床上。
丹珠读完《声律启蒙》,喝了口水润嗓子。
“今天太后又让皇上把皇后放出来,皇上似乎有些软化的迹象。”
安陵容早就猜到了,皇后被关快一年了,不可能继续关下去。
“祭祀大典前,皇后必然是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