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昇冷眸在杜章脸上扫视一圈,抬手指了指马场。
“进去。”
杜章驱车驶入马场大门,直开到一栋黛瓦红墙勾着白泥边的二节小楼前停下。
程致远听佣人禀报督军携夫人到了,赶忙带上好友孙景胜和祁红颜,与一群凤城的名流富贾出外迎接。
看到高大俊美,英气逼人的浦东昇,祁红颜一时间竟呆住了。
回过神来,见站在浦东昇身侧,一身旧式打扮干瘦如柴的杜章,祁红颜只觉一株光风霁月的劲松被牛粪给污了。
“欢迎督军与夫人大驾光临……”
程致远快步上前相迎。
浦东昇眉眼淡漠,并无热络的意思,杜章便主动寒暄起来。
互相客套几句,程致远亲自在前引路,杜章挽着浦东昇随后走进二节小楼。
马场开业第一天,程致远居然能请到督军夫妇出席,众人十分惊讶于程致远的交际手腕,各个都攒足劲儿等着找机会拍马屁。
众人让出一条路来,待三人走过去后,跟着往楼里走去。
祁红颜因为出来时打头阵,往回走时没跟上程致远成了队尾,便拽住孙景胜耳语。
“那督军夫人是什么来头,长得跟个痨病鬼似的……”
“嘘!”孙景胜不许祁红颜乱说,“人家那是枪林弹雨里与督军同生共死的人,无论长成什么样都不是你能议论的。”
祁红颜不服气地跺脚。
“怎么就不能议论了,督军是我见过的最帅气最好看的男人,凭什么被她这个丑八怪霸着。”
孙景胜急得捂祁红颜的嘴。
“姑奶奶,求你了,我还有事要求督军呢,你可别没事给我找事了。”
祁红颜不屑道,“不就是进货的那点事嘛,只要你能让我嫁给督军,包在我身上。”
闻言,孙景胜冷笑出声。
“督军五房姨太太,个顶个天仙似的,你又没长得多好看,督军娶你做甚?”
祁红颜气得粉拳猛捶孙景胜,“我不管,我就要嫁督军。”
孙景胜无奈抓住祁红颜双腕,道。
“季岚笙千金是督军二姨太,吴司令嫡女是五姨太,另外两房一房是名伶,一房是赛西施的通房丫头,六姨太来头最大,是叱咤十里洋场的魔都阮一刀送给督军的。
你一个棉纱厂老板的女儿,你觉得你嫁过去能有机会冒头?还帮我解决进货问题呢,我看你到时候别哭着求我接你出来就不错了。”
祁红颜听完,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声。
“这还不好解决,杀了那女人我做夫人不就行了。”
孙景胜不说话了,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祁红颜一眼,转身便跟上众宾客一起走了。
没想到有利可图孙景胜仍不肯帮她,祁红颜嘟嘴,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坏笑着追了上去。
浦东昇和杜章被程致远迎进宴客厅,里面是按照自助酒会的形式布置的。
因为不是正式庆典,不用上台致词,程致远便请浦东昇到一边与几位凤城名流闲聊。
杜章伴在浦东昇身边听了会儿,都是些谈论各地战事,如今做什么生意能发财,哪个地界的驻军雁过拔毛之类的,很是无聊。
浦东昇发现杜章心不在焉,拿开她挽着自己的手,轻声说让杜章去到处逛逛,只是最好别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簇拥着浦东昇的几人又是一顿彩虹屁,夸督军夫妇伉俪情深,督军疼老婆云云。
杜章认出这几人都曾参加过浦东昇的生辰宴,也见识过自己发疯求饶让浦东昇别打她,如今却夸浦东昇宠妻,亏他们怎么说得出口的。
杜章乖顺地点点头,挪步走开。
有侍应端酒路过,杜章拿了杯鸡尾酒轻啜,味道跟后世的比起来酒味要重些,其他的都还好。
走到舞池边上,杜章见舞池里已有几对男女在贴面热舞,便落座舞池边的沙发上卖呆。
忽然身侧沙发一沉,杜章转头看了眼,顿时瞳孔骤缩。
凤城巨贾之首,强龙也压不住的地头蛇季岚笙!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那么多空沙发他不坐,为什么偏要坐到她身边,是想惹毛浦东昇害死她吗?
季岚笙侧身与杜章对视,在看到杜章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时,竟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肆意,惹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很怕惹来浦东昇,杜章恨不能捂住季岚笙的嘴。
季岚笙收敛笑声,调侃道,“怎么,督军夫人很怕季某?”
我谁都不怕,就怕浦东昇发疯弄死我,杜章四下张望过,确定浦东昇没过来,压低声音道。
“季先生,你是二姨太阿爸,咱们坐一起不合适。”
季岚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招招手示意杜章附耳过来。
杜章可不想找不自在,起身要走,却被季岚笙一把拽坐回去。
“我跟你有正事要谈。”
季岚笙个头不高,整个人看起来精悍干练,一双如水洗过的黑亮眸子盯着人看时,像是要把人射个对穿般锐利。
此时的杜章被季岚笙这样一双摄人的眸子盯着,又听他说有正事要谈,坐回沙发上没再乱动。
季岚笙环顾一圈,所有人自动自觉退后,给二人让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来。
“霞飞路188号,昨晚查出大批烟土,督军整晚都在调查此事,章章,你在浦东昇身边已经没活路了,跟我走吧。”
杜章的魂差点没吓飞了。
“哪,哪里来的烟土?”杜章吓得嘴都瓢了。
在浦东昇管辖的地界别想买到烟土,何况是大批。
季岚笙道,“不清楚,我也还在查。”
这批烟土能瞒过身为一城之主的浦东昇,和门徒遍地的地头蛇季岚笙,对方的实力堪称恐怖。
杜章心跳如擂鼓,“你相信此事与我无关?”
季岚笙点燃一根雪茄,忽明忽暗的烟火映在浓郁的眉眼间更显阴冷。
吸了口雪茄,季岚笙反问杜章,“有没有关有那么重要吗?”
杜章语塞,“不重要吗?”
季岚笙道,“我这人无恶不作,别说有人贩卖烟土,就算把人切成块卖我也没二话,所以我想护你就护你,谈不上相信,也不怕你恶事做尽。”
她没想到,她在一个比她大二十来岁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年少轻狂的热烈,那么的蛮横无理肆意妄为,野得让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