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结束与阮鸿图的通话,杜章又接到了吴大奇来电。
吴大奇的女儿回家避难,想来是不可能瞒着自己的父亲的,所以杜章并不奇怪吴大奇知晓烟土之事。
身为兵痞子,吴大奇的法子简单粗暴。
“我带人把那些东西押送回军部仓库,谁敢拦着我毙了谁。”
这一招看似粗鲁,但乱拳打死老师傅,浦东昇未必真能拦下吴大奇。
“多谢吴司令,不过,我另有他法,暂时还不需要。”
真按照吴大奇说的做了,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一吴大奇由押送改为强抢与浦东昇杠上,那整个城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何况是钟大帅布的局,怎么可能任由吴大奇得手。
吴大奇叹口气道,“若是夫人有其他妙计最好,若是没有,吴某这条命是夫人给的,吴某愿为夫人肝脑涂地。”
杜章这边才挂断电话,那边佣人来报。
“季爷求见。”
季岚笙?他来凑什么热闹?杜章头大。
“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哦?夫人身体欠佳,那季某岂不是来的正是时候。”
季岚笙头戴黑色锦缎礼帽,一袭宝蓝色长褂,外罩毛呢大氅,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登堂入室,看到杜章,阴冷的眉眼霎时漾起笑意。
“季先生,你来做什么?”
相较于相信季岚笙是为救她而来,杜章更愿意相信季岚笙是为了报浦东昇当日之仇,才闯来督军府找她的。
“当初夫人为了督军跟季某拼命,结果现在出了事他就拿夫人顶枪,夫人不后悔吗?”
季岚笙不答反问,在提到浦东昇时,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后不后悔都是我跟他的家事,旁人无权置喙。”
“难道夫人危在旦夕也是家事?”
季岚笙一句话点中杜章死穴,杜章语塞。
“我季某还是那句话,只要夫人一声令下,季某愿护夫人周全。”
如果杜章只是督军夫人,大可以一走了之,可她是来做任务的,她完不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回去虐渣男,给小三一个教训,她怎么甘心。
“不……”杜章坚定拒绝。
季岚笙怒了,呵问杜章。
“他哪里好了,值得你宁愿死也要留在他身边?
我就想问问你,老子比他差什么?因为他比老子帅,比老子年轻?我不信你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会如此浅薄。”
杜章回答不上来季岚笙的问题,便找了个最靠谱的理由。
“因为我与他从小一起讨饭,偷东西,坑蒙拐骗,一起杀人,与敌人拼刺刀,我和他都是烂透了的坏东西,没了他,我再遇不到臭味相投的同类。”
也许是杜章给的答案太奇葩,季岚笙呆愣许久,突然抚掌大笑。
“我也是烂透了的坏东西,比浦东昇还坏,夫人选我不亏。”
她都把话说死了,季岚笙怎么还油盐不进的?杜章扶额。
“你不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没有从小的情义。”
季岚笙道,“没有从小的情义无所谓,咱们以后有白头偕老的恩情就够了。”
“季爷想跟我夫人白头偕老,问过老子的枪了吗?”
浦东昇自外大步走进来,透着病气的脸色非但不显虚弱,反而有种不同以往的强势。
季岚笙守在门外的手下被上百名端着枪的士兵围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后脑勺,谁敢乱动一下脑袋就要开花。
剑拔弩张的气氛,浦东昇与季岚笙如同两只露出獠牙的猛兽,随时会将对方撕成碎片。
姨太太们全避难去了,浦东昇突然冒出来做什么?杜章很是奇怪。
“你怎么回来了?”
浦东昇面色一沉,“这里是我家,我不回这里回哪里去?”
惊讶过后,杜章不欲与浦东昇多言,更不想与季岚笙纠缠,直接抬腿走人。
“站住!”浦东昇低喝。
杜章一脚踩在楼梯上回身,身上的薄呢风氅下摆随着动作划出轻慢的弧度。
“督军还有事?”
他宁愿听杜章连名带姓的唤他,也不愿听她尊他为督军,浦东昇沉脸。
“过来。”
浦东昇命令。
让她站到他身边去与季岚笙对峙,亏他想得出来,杜章打量浦东昇。
“我还有两天多的命,你可让我清静些吧。”
话落,杜章继续朝楼上走去,浦东昇顿时红了眼,一拳砸在季岚笙脸上。
“你特么的敢偷袭老子!”
哪怕被枪指着,季岚笙依旧不输气势,与浦东昇拳来脚往,打得虎虎生风。
杜章边往楼上走,边听着客厅里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动静,心里不禁冷哼,两个唯利是图的玩意都不是好东西,打死一个少一个。
走进房间关上门,隔绝所有嘈杂,过于安静的环境让杜章耳朵发出一阵吵人的嗡鸣。
杜章脱掉风氅,走到酒柜前倒了杯清酒啜饮。
玻璃柜里有安妈给她备的干果,杜章拿出来下酒。
酒精挑动着神经,让低迷的心情渐次活跃起来。
杜章歪靠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支头,呼叫小凤仙。
‘小凤仙,帮我想想办法!’
小凤仙安静如鸡。
‘你真的忍心看我去死吗?小凤仙!’
杜章呼叫半天,小凤仙仍然没有回应,而不知不觉喝光一整瓶清酒的杜章却醉得打起了小呼噜,根本没听到楼下传来的枪声。
浦东昇一身戾气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季岚笙手捂着汩汩流血的手臂,眼神戏谑地瞥斜着浦东昇,脚下的尸体脑花迸溅得到处都是。
“我认识这个麻子脸,是阮鸿图的人,督军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连阮先生都对督军动了杀心?”
明知道答案,季岚笙偏要用讥讽的语气再问一遍,可他不知道,浦东昇做人向来是可以要脸也可以完全不要脸。
“就算我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又如何,督军夫人依旧是督军夫人,依旧是你季岚笙永远摘不到的月亮。”
浦东昇都快要把杜章逼死了,还有脸在这里跟他炫耀,季岚笙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谢我?”
浦东昇并不否认季岚笙的救命之恩,“你想怎样?”
季岚笙,“把你夫人赔给我,咱们从此两不相欠。”
“做什么梦呢……”
浦东昇抬手整理了下打斗中弄皱的军装,从沙发上起身道。
“季岚笙,我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否则就算我不杀你,也会有人让你走不出督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