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旺财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帮谁,只能半跪在两人中间,脑袋一会看左边,一会看右边。
江宝瓷直白问:“你拿什么保证?如果我做的一切不能让我家人更好,反而让她们被牵连,我不觉得这协议有继续的必要。”
“......”贺京准浓墨般的眸子挑起波澜,“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
又来了。
江宝瓷那种跟他无法沟通的无力感又出现了。
“这场意外若放在工作上,算是你方的重大失误,你懂吗,”江宝瓷理智的跟他掰扯,“而我要求解约,有没有错?”
她拿钱办事,她事情办得很好,雇主给了福利,可这个福利居然出现意外,没能兑现就算了,还伤到了她家人。
贺京准死死盯住她:“布布和外婆不是我的家人?我不在乎吗?”
“......”江宝瓷梗到吐血,“在你们家跪祠堂被罚没关系,我拿钱该我受的,可不能因为我拿钱,连累我全家都受着吧!”
贺京准:“你的全家不包括我?我不是你家人吗?”
“......”
沉默。
古怪的氛围渐渐蔓延。
江宝瓷摆手:“你睡吧,能说人话了我们再谈。”
贺京准倏地抓住她手腕,阻了她出门的路:“去哪?”
“离婚的事,我很认真,”江宝瓷平静道,“你也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阶段算我违约,我可以退回这一年的工资。”
贺京准眼帘垂着,长睫挡住眼底萧瑟,嗓音不明:“这么着急,是找好下家了?邹学长?”
“......”见他敢倒打一耙,江宝瓷怒火中烧,“你有时间去打听邹学长,不如把你的破手机换了!”
方才到润都楼下,贺京准的特助文客等在那里,唧唧歪歪的解释了一堆。
什么他们刚到国外,贺京准的手机就坏了,而他手机一向只有工作电话,紧急的公事自然会找到文客这边,贺京准就没去修。
结果今天刚下机文客就接到红红火火的电话,说少夫人这边出大事了。
贺京准的手机还是上学时用的那只,总有四五年了,手机屏还曾被江宝瓷不小心摔碎过,黑屏、闪退这种小问题更是层出不穷,就是不见他换。
看样子,是打算给这手机养老送终了。
贺京准目光攫住她:“为什么不把电话打给文客?”
她明明有方法找到他的。
她认识文客,认识赵锐智,也认识查飞和简尧。
她有无数个方法能联系上他。
可她最后去找了邹英悟。
江宝瓷平静描述:“因为邹学长很认真的在喜欢我。”
贺京准眼睛猝然红了。
“没有比布布上学更重要的事,”江宝瓷说,“我需要一个不会对我权衡利弊、不会计算我个人价值的人去帮我解决这事——”
邹英悟喜欢她。
喜欢的赤诚。
他做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她安心。
那时她心境风雨飘摇,怕害了江布侬的学业和未来。
也怕有人借此事给她设陷阱、拿捏她。
她只愿意相信邹英悟。
江宝瓷瞳孔清亮,咬字清晰:“我最重要的事,要交给最信任的人,哪怕他喜欢我,我却无法给他回应。”
贺京准甚至没发现自已呼吸停了。
直到肺部像充满气,涨到快要炸开,那种爆破后撕裂的痛袭来,胸膛才骤然起伏。
面前姑娘的话比巴掌还狠,比刀子还利,比毒药还苦。
她言语中的疏离、淡漠,还有不信任。
她明明白白将他摆在雇主的位置,将他当成需要交易、需要利益互换才能来往的人。
贺京准喉结急速滚动,却仿佛失声,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江宝瓷长出一口气:“我认真的,你考虑下,决定好了,我会等你把海运集团拿到手再结束。”
贺京准喘息不畅,似乎并未在听她讲话,眼底越来越红,莫名有种嗜血的惊悚。
“你没事吧?”江宝瓷倏然住嘴,变了音调,“你哪不舒服?”
贺京准的身体在轻微摇晃,像是病了。
江宝瓷迅速靠近,扶住他肘弯:“你哪不舒服,贺京准?”
接连唤了几声,贺京准才僵硬低头,目光微散地对上她,嗓音磋磨过似的,痛不可言:“帮我给文客打个电话,问他我手机修好没。”
“......”
若非他状态太过诡异,江宝瓷很想骂一句“你修个妹”!
“你换个新的吧,”她蹙眉,“你那款都停产了。”
这手机不像手机,像个安抚神器似的。
贺京准眼睛依然盯着她:“拜托。”
“......”
顿了顿,江宝瓷无奈拨通文客的电话。
那头立刻接了,说手机已经修好,他在送来的路上。
文客到后,江宝瓷交待说:“我去楼下睡。”
贺京准没抬头,手指在那只破手机上点来点去,不知在滑动些什么,动作带着急迫。
下楼时,江宝瓷跟文客乘同一趟电梯,文客欲言又止。
直到江宝瓷快要踏出电梯门,文客冷不丁道:“老板是在看以前您发给他的信息。”
江宝瓷脚步一顿。
电梯间灯光明亮皙白,映出她错愕的眼神。
“那些信息我帮老板备份过,也告诉他可以数据迁移,”文客说,“但您忘了?老板手机屏曾碎过,是您拿去给他修的。”
因为是江宝瓷摔碎的,贺京准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个,是她心生愧疚,跑了三家维修店才找到原装屏现货。
也是江宝瓷出的钱。
她坚持要做的事有各种耍赖方法,贺京准只会气死,却拿她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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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一条接一条,一年多的时间,有文字、有图片、还有语音,全是江宝瓷发给他的。
这姑娘话多,打字速度也快,经常十几条信息进来,贺京准这边才有一条。
她发文字爱加表情包,俏皮鲜活,连语音消息都是欢快的“贺京准贺京准,聊天时间到,回我回我回我!”
又或者:“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你这张建模脸太冷了,想听请扣1。”
贺京准回她:【2。】
江宝瓷立刻道:“想听2遍啊,你也太贪心了,好吧,那我讲两遍哟。”
贺京准无声失笑。
这种亲昵自然的消息,定格在他发现江宝瓷是奶奶派来那天。
那时他总觉得消息多,翻不完。
可现在,怎么随便一滑,他被冻僵的血液还没被这些话暖热,就到头了呢。
贺京准已经熟到能把这些消息背下来。
他曾无数次,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
渴望从这些消息中,看出江宝瓷曾喜欢他的证明。
渴望看出她除奉奶奶之命接近他外,也曾真的,喜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