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中餐厅开了大桌,每个人都按照辈份坐在自已的位置上。
欧阳蔓兰亲昵地招呼着欧阳青枝,频频指挥贺稹帮她夹菜。
贺稹保持着绅士风度,将距离拿捏的不远不近,不亲昵也不冷落,得体的照顾着欧阳家的姑娘。
长辈之间言笑晏晏,时不时提几句公事。
江宝瓷坐在贺京准身侧,专心夹着一碟肥瘦相间的烤肉。
忽然。
贺阵军的特助脚步匆匆进来,附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众人手中筷子不约而同停了。
贺老太太关切问:“出什么事了?”
贺阵军起身,笑道:“儿子得飞一趟,码头那边又出了点事,儿子去顾着点。”
“去吧,”贺老太太摆手,“公事重要。”
贺阵军面色不豫,随着特助离开。
听见和码头有关,江宝瓷咬了口果木炭烘烤过的菠萝,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给贺京准。
男人恍若不察,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帮她夹菜上。
江宝瓷感觉没趣,也没过问这事了。
跟贺京准相处的这些时日,越熟悉,越觉得他人格分裂,别人都形容他是阎王爷,是空中盘旋、蓄势待发的鹰隼,被他盯上皮骨都要紧着。
可江宝瓷总觉得,他就是只大狗狗。
一只需要哄、需要顺毛的大狗狗。
就在这时。
“三嫂,”贺茹眼神阴毒,不怀好意道,“吃点别的吧,我瞧你吃老半天烤串了,吃点健康的。”
自从上次被狗咬了一顿,贺茹老长一段时间都缩在院中,最近兴许是大哥大姐和爸爸都回家了,胆气渐渐充足,素日嚣张的气焰一点没敛。
话落,众人眼神纷纷移了过来。
江宝瓷老神在在,将嘴里的烤甜椒咽下,抿了口柠檬水才应她:“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是你长辈,你还管得上我了。”
“......”贺茹顿了顿,“我这是关心你,三嫂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
“你跟我装什么,”江宝瓷出言凌厉,不耐烦弯绕,“咱都用狗打过架的,直接开战吧。”
全场:“......”
要说这些人也有意思,明明一肚子不满,一肚子不屑,偏想装成悲天悯人的模样,通过PUA、示弱等方式,让你自已憋气认错,或借用众人眼光逼你低头认怂。
然而江宝瓷现在想跟他们同归于尽,没有耐心纠缠,神来打神,佛来弄佛。
餐厅悄寂。
死水般安静。
贺京准夹了块樱桃肉放她碗里,不声不响,却处处透着纵容,像是在昭告全场,他是某个姑娘的依仗,有能耐的,尽管放马过来。
欧阳蔓兰放下筷子,朗声道:“宝瓷,有客人在,注意点。”
“大伯母,”贺京准靠着椅背,淡声,“各人管各家小孩,您管您的,别越界了。”
明明是贺茹挑衅在先,欧阳蔓兰偏只点了江宝瓷的名,摆明把责任归到江宝瓷一人身上。
他说得这样直白,欧阳蔓兰面子挂不住,不由得阴下脸。
贺芃连忙挽住她手,柔声道:“是茹茹不对,都吃饭,食不言。”
欧阳青枝也跟着劝了两句。
欧阳慧始终低头,事不关已地喝水,不插手其中曲折。
餐厅几乎都是她的人,贺茹颇为得意,高昂着头颅,脆生生道:“三嫂...”
江宝瓷耐心告罄,直接从脖颈拽出训狗哨,一声尖锐的哨声传了出去。
狗叫来得猛而急。
贺茹条件反射地缩进贺芃怀里,身体颤抖:“狗,狗...”
因这动静,餐厅桌椅板凳一阵吱吖移动声,乱糟成一团。
欧阳蔓兰大怒:“江宝瓷!今天是什么日子...”
“放心~”江宝瓷擦了擦口哨嘴,悠悠道,“只是吃饱了,吹一下口哨而已,贺茹妹妹怕什么呀?”
“......”
“我呢,顾着规矩,还要在这坐半个小时,”江宝瓷勾着笑,“这半个小时,别惹我,别跟我虚情假意,更别跟我明里暗里,我不介意掀桌子。”
全场:“......”
谁懂啊。
哪家豪门大院有这种人。
跟疯子一样。
她就是个疯子。
“阿准,”欧阳蔓兰调转枪口,“你也不管管吗?”
贺京准长眸幽深,渗着不见底的凄冷:“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把我老婆逼成这样。”
“......”
“既知有客人在,”贺京准不慌不忙,“大伯母就该约束一下自已小孩,而不是纵容贺茹乱咬,让我老婆退让,这院里,还不是您一人独大吧?”
语毕,整个餐厅哗然失色。
贺家由来已久,不管何时都维持着体面,贺京准的话,犹如一柄尖刀,以雷霆之势将那层用来遮羞的幕帘割开。
就差指着欧阳蔓兰的鼻子骂她狼子野心了。
贺老太太稳如泰山,从始至终都没干预晚辈们的事情。
场面僵硬得很,持续数秒的凝固。
忽然。
“阿准,”贺稹温声,“帮弟妹装碗汤,我瞧她喜欢甜食,这汤甜度刚好。”
话落,餐厅所有人诡异地沉默。
跟按了空格键一样,齐刷刷的。
贺京准睫毛沉下:“她不喜欢甜汤。”
江宝瓷动作不停地咬了口米饭:“我喜欢。”
“......”贺京准唇线僵持,顿了两秒,无奈问,“怎么了?”
江宝瓷没什么表情,嗓子眼里咕哝:“想把你们打包带走。”
贺京准:“......”
究竟是谁惹到她了。
江宝瓷抬睫,望住他:“甜汤。”
热闹熙攘的场合,她与贺稹又隔了几个座位,贺稹能脱口而出她喜欢甜食,必定是将注意力放她身上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辨不出这层?
贺京准脸色冷冰冰,不想如贺稹的愿,又拗不过她发脾气,像只待哄的宠物,静静瞪着她。
江宝瓷默了默。
算了。
把其他人带走就行了。
她战略伙伴还是留着吧。
想到这,江宝瓷唇角微松,上半身挺直,手指头不老实地揪他耳垂,将他扯低一些:“给你亲一下,帮我装碗甜汤行不行呀~”
贺京准脑袋歪着,人就这样心甘情愿地送到她面前。
女孩子香软的吻蝶翼一样轻地落在他脸颊。
贺京准眼底的冰裂开缝隙,好心情不打自招,失控地漏了出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