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出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黑影微不可察地扭动一瞬,鞋面下最后的血渍尾巴被吸干。
“阿枝…刚刚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俯身在她脖颈旁轻嗅,背对她的男人眯起眼睛,阴郁炽热的目光与沈渊鸷一般无二。
他语气温柔眷恋,表情却阴郁。
扑在脖颈的温热气息令陆枝不自在地偏过头,刚想退后几步,腰就被沈渊朔有力的手臂桎梏,不容她后退半分。
“告诉夫君,今天阿枝有遇到吗?”见她不吭声,沈渊朔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黑眸中凝聚摧毁千军的狠戾。
诡异的是陆枝并不害怕,她轻轻一笑:“撞鬼了算吗?”
她本想用一句半真半假的话缓和气氛,没想到沈渊朔忽然用力抱住她,紧紧双臂不容她逃离。
他凑到她圆润白皙的耳朵旁,启唇含住她的耳垂,锐利的虎牙稍稍使力咬住耳垂磨了磨。
似乎在置气,沈渊朔听到怀中女郎微微的抽气声终于勾唇,放过被啃咬得通红滴血的耳垂,心情愉悦地半翕美眸。
“下次再撞见,夫君教你怎么杀鬼好不好?嗯?阿枝……”
陆枝掩下眼底的复杂,她总觉得沈渊朔不是在说笑,他是真希望自己能亲手把鬼杀了。
她……她不仅不怕,反而还隐隐约约感觉久违的兴奋。
红盖头没亲手挑下来,沈渊朔颇为遗憾,可劲撒娇让陆枝再戴上,美名其曰说什么要有圆满的感觉。
认命地戴上红盖头,沈渊朔徐徐挑起红盖头,露出她惊为天人的美容。
而陆枝的视线有短暂的凝滞。
她眼角僵硬地瞥向沈渊朔身后游动的黑影,刚想出声提醒沈渊朔,就见黑影冲她摆摆手,同样做出挑盖头的动作。
强说是沈渊朔影子,可陆枝能感知到,是那纠缠她的色鬼在刻意模仿沈渊朔的动作。
垂眸盯住游神天外的陆枝,沈渊朔没好气地冷哼,抬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蛋,在她瞳孔地震下俯身含住她的朱唇。
男子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陆枝迷迷糊糊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一改温润无害,凶狠地扑向她,死死纠缠不眠不休。
两唇相贴,从小被养在闺阁不懂情事的女郎瞬间爆红脸颊。
半翕的猫瞳淋上满满的水光,水光潋滟,一抹嫣红爬上眼尾,无端生出几分蛊人的媚意。
重重捻了捻她红肿的朱唇,沈渊朔诱哄着凑过去在她滚烫的耳垂旁厮磨。
可惜,他期待万分的洞房花烛夜终究泡汤。
灵堂内,沈夫人哭成泪人,当场昏死过去,吓坏一旁候着的侍女丫鬟。
沈渊朔眼中闪烁戾气,把脑袋晕乎乎的小新娘一把塞进大喜褥下,脑袋埋进她颈窝轻蹭,絮乱的呼吸节奏逐渐平稳他才抬起头。
匆匆交代几句,他便披上狐毛斗篷出了门。
整个沈府乱成一锅粥。
婚房内煤炭烧得旺,陆枝也不觉得冷。
她静静躺在暖和的被褥里,疲累一天的身体开始翻腾困倦。眼皮不自觉耷拉下来,她俏生生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合上眼。
倏然,一股阴冷爬上她的脚踝。
被褥下,冰冷刺骨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脚踝,顺着小腿肚向上爬。
陆枝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掀开被子扬腿踢过去,动作果断之快令她自己都有些错愕。
来不及容她细想其中的违和,那东西还是不肯放过她再次纠缠上来。
在她身侧贴有囍字的墙上隐隐浮现一双猩红的眼睛。幽深的眼底沉淀浑浊的情感,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娇俏的女郎。
阿枝......枝枝......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陆枝沉下心冷静质问,心里已经开始思索要不要出门去趟高寺,频频撞见色鬼也是诡谲,她也没招惹什么脏东西。
耳边响起若有似无的轻笑,随后便是密密麻麻阴冷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
看不见也摸不着,陆枝恨恨咬牙,后槽牙被她咬得作响。
真恶心。
煎熬的时段很短暂又很漫长,陆枝恍惚间听到房间门被自外朝内打开,脸颊被人捧起,一张被黑雾迷蒙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谁......”
陆枝觉得自己又在做梦。
他身穿皎色衣裳,肩披大红狐毛斗篷,宽阔的肩膀衬得他气宇轩昂。
有一瞬间,陆枝甚至觉得他是沈渊朔。
“枝枝”,他寒气四溢的大手不容置喙地插入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快逃,逃远点......”
男人的身影逐渐拉长飘远,他疯狂朝陆枝所在的方向跑动,嘴中不断大喊:“枝枝!一定要逃!逃到没人的地方去!不要去见你阿姐!!”
是谁?
陆枝眼前一花,头晕目眩间身体不断下坠。
身下的床褥凭空出现黝黑的大洞,她猛地睁开快有千斤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出现在棺材里。
“叮铃!”
铃铛的脆响传进厚重的棺椁内变得沉闷,空间逼仄的棺材内空气逐渐稀薄,陆枝捂住口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扭动脑袋才注意到自己凤冠霞帔,动作间流苏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响。
屈起手指重重敲在头顶的棺材盖上,陆枝不确定抬棺之人能否听清,每次敲击后的下次力度再次加重。
终于,外头抬棺人发现了她作弄的动静。
厚重的棺材盖被用力推开,刺眼的光倾泻而下,陆枝抬手遮在眼前,敏锐地发觉四周除了自己并没有任何呼吸声。
四周寂静的可怕。
她缓缓放下遮在脸跟前的红色广袖,直直对上熟悉的眼睛和面孔——她阿姐,陆月。
陆月与陆枝长相貌合神离,陆月喜动,外热心冷,她眼角有枚淡红色月牙形的胎记。
“阿姐。”
见到阿姐,她本应是开心的。可现在陆枝脑海里一直浮现不久前黑脸男的话。
[枝枝!一定要逃!逃到没人的地方去!不要去见你阿姐!!]
陆月稍稍偏头,脖子处发出一声头皮发麻的脆响,像是她的骨头断裂扭动。
她整个人半截身子探进棺材内,与陆枝鼻尖对着鼻尖,瞪大的眼睛直勾勾注视她的眼眸,红唇徐徐勾起。
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末了竟咧到耳后根。
汩汩散发恶臭的黑血自她嘴角淌落。
陆枝微不可察地蹙眉,她一点不心疼甚至觉得恶心。
面前的人,真的会是她的阿姐?
若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阿姐,她为何不觉心痛害怕?
“枝枝”,陆月说话了,目眦欲裂的阴恻恻舔舐锋利的牙齿,“阿姐好痛,你杀了阿姐好不好?”
“不然,枝枝替阿姐去死好不好?阿姐最疼枝枝了,枝枝也会听阿姐的话是不是?”
看她一言不发,陆月披在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张牙舞爪地飘在空中,一声声质问如泣如诉,字字见血:
“是不是?!”
“替我死去!替我去死!!”
“陆枝!该死的人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