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铜仙鹤炉内燃着上好的檀香,满室沉静的香气,有安神补气的功效。
栖鸾殿内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地跪着,心里无一不是在祈祷床上那位千娇百贵的主子赶紧醒过来,她们也好能从轻处罚。
魏瑨就坐在床前,绣花描金的屏风隔断了跪着一地的宫人,层层床帏纱帐中,躺着安静昏睡着的美人。
已经是夜幕降临之时,若芸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
她脑海中迟钝地回想起魏瑨掐着郑殊月脖颈的那一幕,周身泛起冷意。
魏瑨见她醒来,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若芸微微坐起了些身子,端起一旁桌上放着的紫杉参汤。
还在冒着热气。
魏瑨把瓷勺送至了若芸的嘴边,尽量让语气柔和一些:
“太医说芸儿是受了惊吓才晕倒,喝口参汤压压惊。”
若芸微微垂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不肯张嘴去喝下那口参汤。
僵持不下,魏瑨捏着瓷勺的指关节用力到微微泛白。
很明显他在压制着心中的郁气。
郑殊月那个贱人给她找事就算了,竟连带着芸儿和他有了嫌隙。
魏瑨只好把瓷盅放回到了桌上,瓷器相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突兀。
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微微叹气,耐着自已的性子去哄她。
“我知道芸儿在想什么,放心吧,郑殊月没死,关慎刑司了。”
若芸眼睫微颤,轻轻咬了咬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瑨又凑近了若芸一些,想要把她抱在自已的怀中,若芸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
魏瑨内心突突地跳,心中压制不住的烦躁和怒意。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吓到她了。
“今日是孤的错。”
魏瑨支支吾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若是让朝堂那帮天天被魏瑨怒骂嘲讽的老臣们听见,必定会瞠目结舌,大为震惊。
“应该私下里处置那女人,不该让芸儿看见,是孤不好,吓到芸儿了。”
听着魏瑨这般解释,若芸眼前一黑。
所以魏瑨他根本不觉得自已那样重罚郑殊月有什么不妥吗?
“私下怎么处置?杀了她还是重刑加身?”
若芸如此反问道。
魏瑨一听还以为是若芸也赞同他的想法,心中一喜。
“芸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她说那些话来诓骗你,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若芸又在魏瑨的脸上看到了那种狠戾无情的迹象。
“魏瑨!你不觉得自已太过分了吗!”
若芸抽出被他紧紧握着的手,终于忍无可忍地如此说道。
魏瑨一愣,眼中的炙热慢慢冷了下来。
“过分?怎么就过分了?!郑殊月说什么你和卓长澜是夫妻的鬼话,以此来离间我们的感情,孤当场掐死她,她也死不足惜!”
他眼中完全是固执,若芸根本劝不动。
良久她叹一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已心中真实所想:
“她不过是诓骗我几句,你便这样大的反应,郑殊月是有错,可罪不至死,她是郑家的独女,你若就这样处死她,实在是荒谬。”
魏瑨没说话,若芸看他一眼,又继续道:
“你都知道了郑殊月和我说过什么,我也就不多说了,她那些话简直颠覆我如今所知道的一切。”
魏瑨心中一紧,凤眸中转瞬即逝的慌乱。
“芸儿,你不会真信了她那些鬼话吧?卓长澜从前不过是单相思爱慕你,才不是她口中所说。”
若芸反问:“我本是不信的,可你这样要把郑殊月赶尽杀绝,我倒真有些怀疑她说的是真的了。”
她直视魏瑨,面上表现地极为冷静,可内心是如何的慌张,只有她自已知道。
若芸确实是这样怀疑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魏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事情的真相恐怖地让她不敢直视。
她希望是自已想错了。
于是她说出来,想得到一个答案。
魏瑨心中此刻又何尝不是惊疑慌乱?
他心中暗骂自已确实露出了破绽,心中更恨郑殊月这个女人简直是该死。
魏瑨太怕若芸会发现真相了,而此刻,是她的猜测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露出一副震惊失落的表情,仿佛自已才是那个被伤害被刺的人。
“芸儿怎么能这样想?”
他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凌厉的眉眼此刻也染上受伤的神情。
强者的落寞悲伤最能击破人心的裂痕。
即使是演的,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相信他是那个被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