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黄昏的天阴沉,枯枝开出新芽,在窗边伸出,若芸坐在床榻上,出神地望着阁楼之外。
她记得,乔茵昨天来说过,阿瑨的人已经到了洛阳。
听这意思,应该是说阿瑨快要找到这里了。
原来她是被卓长澜带到了洛阳,邺京离洛阳并不远,想不到卓长澜身为朝廷追杀的要犯,竟然就在离邺京这么近的洛阳安营扎寨了。
可就算如此,魏瑨登基以来,竟是半点他的消息都不曾找到。
不得不感慨,卓家确实不愧是百年世家,就算是落得如此境地,旧部也不少。
若芸正细细思量着,屋内的门又被推开。
卓长澜他又来了。
“乔乔,这是你之前最喜欢的那把琴。”
若芸懒得再和卓长澜计较什么称呼的问题,她反正现在是打定了主意:在恢复记忆之前,还是相信魏瑨。
她目光落在卓长澜手中的琴上。
不可避免地,若芸察觉到他今日穿的衣服,和自已身上这件被他逼迫着穿上的衣服,看起来竟十分相配。
都是贵气雅致的湖蓝色,衣领和袖口处银线走出梨花图案,很是精致漂亮。
这身衣服,甚至不输魏瑨给她穿的那些衣服。
若芸忽而有些恍惚了,她好像几乎能想象到,他们二人坐在一起,是如何的相配。
如果忽略掉她脚腕间的锁链的话。
卓长澜让她过来,若芸懒得说话,她晃了晃脚腕间的金链,卓长澜这才想起来自已还没有给她卸了这锁链。
他理理衣摆走至若芸身旁,玉组发出瑧瑧悦耳的声响。
若芸微微垂眸,看见他正为自已解开脚腕上的锁。
他的手很是修长漂亮,不同于魏瑨常年操练兵器的苍劲,而是那种文人雅士特有的秀致。
带着三两个翠色,玉色的戒指,层层叠叠的束缚在玉白的关节处,十分赏心悦目。
不知他怎么解了锁,若芸脚腕上的金镯和那段金链子就分开了。
她这才看出来,那不是简单的脚铐,而是特地打造成锦鲤模样的脚镯。
细软的金制脚镯几乎是贴着她踝骨的皮肉,根本无法取下来。
“这是我送给乔乔的礼物….喜欢么?”
他轻轻摩挲着若芸的脚踝,微凉的触感让若芸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般,很怪异的感觉。
“我知道那南湖玉的镯子是他给你的,他送你手镯,我就送你脚镯,这辈子都不要摘下了,好不好?”
卓长澜看着若芸轻笑,他淡色的瞳孔在夕阳余晖的光芒下,像极了漂亮的琥珀。
只是这眼底寒凉偏执到癫狂的占有欲,实在是让若芸有些害怕了。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若芸不想回答他的话,卓长澜也并不在意。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我给你带来了那把琴,弹一曲《相思谣》,好不好?”
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若芸知道,这不是在跟她商量….
但问题是,她根本不会弹这首曲子啊。
若芸迟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琴上,焦尾历经已有百年,除了梧桐木的琴尾处有烧毁的痕迹外,琴身也有些岁月痕迹,但更添古韵。
“我不会弹这首曲子。”
卓长澜听到这句话面色肉眼可见得冷凝,他讥讽地开口:
“这是你当年谱给我的曲子,也曾名动邺京,你现在告诉我,你忘了?”
“你是不想弹给我听么?乔乔…”
“其实背地里不知道给魏瑨弹了多少遍,是不是?”
他的态度变化得简直比秋日的天气还快,本来还勉强镇静,若芸还没说几句话,他自已都要被自已的猜测给气死了。
“不是的,我真的不会,我忘了……”
若芸欲哭无泪,在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人旁边,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生怕卓长澜又莫名其妙发疯。
“弹不弹?”
若芸绝望,她是真的不会啊。
“我不…”
“会”字还没有吐出口,卓长澜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温热的唇厮磨上若芸的菱唇,激起一阵又一阵酥麻。
他的吻温柔却也强势,不给若芸一点反抗喘息的机会,那种淡淡的竹香,填满她的整个口腔。
“弹不弹?”
“我真的不会……”
若芸白皙的脸被吻到熏红,杏眸亦是泪眼朦胧,像是隔雾看花般,水润润的娇艳欲滴。
不知如此反复几次,若芸的唇已经红肿糜烂,像是被过度揉弄疼爱的花瓣。
“我弹,我弹还不行么?”
若芸困难喘息着,她抹去眼尾的泪水,双手软地几乎无力拨动琴弦。
“这才对……我以笛音与乔乔一同合奏。”
此时的卓长澜仿佛忽然就恢复了正常,好像方才那个按着她头猛亲的人不是他一般。
忽略掉他月眸中的潋滟情潮,和微微泛红的薄唇,依旧是那个清冷自持的世子殿下。
他施施然从怀中拿出那支长笛,放在唇边,婉转清扬的笛声流泻而出。
若芸听在耳中,感觉这笛声的确格外熟悉。
卓长澜的目光催促她,于是若芸凝神聚气,稳了稳心神,双手拨动琴弦。
她也很惊讶自已居然真的能和着卓长澜的笛音,就弹奏出来这首曲子。
难不成这曲真的是她所作么?
乐曲声流转,本是最能勾起人的回忆。
若芸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极碎的片段,快到让人捕捉不到那些碎片,但雁过留痕,那些碎片划过脑海却又想不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生恼意。
若芸心不静,她越弹越控制不住自已的心境,忽然“睜”的一声——
琴弦断了。
琴音戛然而止,笛声随之也停了。
她看着断弦的焦尾,嗫嚅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没说。
卓长澜眸色闪过哀意,“就算再此合奏,也没有当初的感觉了,你是觉得被我逼迫弹琴,很不愿么?”
若芸不想再去看这琴,扰乱她的心绪。
“是与不是,你自已心里清楚,何必再做这样的无用功?”
她硬着头皮说出自已的心里话。
让若芸意外的是,卓长澜听完出奇的平静,他凝神看着若芸。
“也罢,你恢复记忆之日,琴笛音再度相合之时。”
若芸想说:“恢复记忆又如何,我现在恨你,永远也不会变。”
但是她没说。
两人沉默着,屋外忽而传来殷贺的声音——
“殿下,魏瑨他们已经要到了!您怎么还不…”
他快步走进来,面色焦急,看到若芸更是又气又恨:
“殿下就应该把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