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做了一个梦。
暮春时节,花影重叠,少年模样的卓长澜站在花树下,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是初见风仪,俨然是世家培养出来的那种小贵公子。
若芸看见少女模样的自已朝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卓长澜犹豫微怔,最终还是张开了双手轻轻抱住她。
“长澜哥哥,我新得了一本琴谱,我们一同合奏好不好?”
卓长澜替她摆正头上倾斜的玉簪,脸上的笑意很淡,他似乎不是很会笑,只是面对她时,尽量地表现到完美温柔。
“好,你都过了金钗之年,下次不要这样跑了……”
小小的她神色中有不满,“我就是这般性子的,你若不喜欢,我就去宫里找琏哥哥,他就不会总是这么说我!”
卓长澜忽而有些慌乱了,看着气到鼓气小脸的女孩儿,他言辞慌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哄。
“不是的…我只是怕你摔倒,你头上的簪子都快掉了……”
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一味气呼呼地摆谱:
“琏哥哥比你好多啦,你以后再这样说我,我以后要嫁给琏哥哥。”
若芸还没有看清楚卓长澜听见此话时的神色如何,忽而周围的环境颠簸了一下,她就被晃出了那个朦胧模糊地世界里。
缀着苏丝的帷幔被撩开,若芸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满脸担忧的魏瑨。
他神色有些疲惫,一直在她她前守着不离开半步,看到她醒来时眉眼间终于流露出安心的神色。
“芸儿,终于醒了。”
若芸眼眶忽而泛起湿润,她起身紧紧抱住他,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松香弥漫在身周,终于能安定了若芸这几日以来惊惶不安的心。
“阿瑨,你终于来救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若芸哭得泣不成声,这几日,她确实受了太多的冲击和惊吓。
魏瑨亦是紧紧抱住她,凤眸中的小心和紧张消失殆尽。
他这几日,亦是在惊慌和担忧中度过,甚至还有害怕。
他害怕若芸被卓长澜带走的这几天里会恢复记忆…
还好没有。
魏瑨轻轻拍着若芸的背,“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芸儿,他对你……”
他语气顿了顿,竟是不敢再问。
若芸忽而想起来,离别之时,她亲眼看着魏瑨受了伤,而卓长澜又射中对方他一箭!
“阿瑨,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卓长澜他说射你的箭矢上涂了秘毒……”
若芸慌乱紧张地翻看着他的衣裳,果不其然,在腹侧和左臂侧看到了层叠的绷带。
她的泪水越发汹涌,根本止不住。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肯定很疼吧…”
魏瑨看着这般关心担忧自已的若芸,身上的伤痛顿时都算不得什么了。
“芸儿说什么对不起,为了你,我死也不悔。”
魏瑨捧着她的脸,温柔吻去她脸上的泪珠,简直不像那个杀伐果决的暴戾帝王。
“我听沈若桁说,你左脚也受了伤,怎么样了……”
若芸想要告诉他已经好全了,但是魏瑨不放心,还是要检查一下才肯罢休。
她想起来左脚上被卓长澜带了取不下来的金镯,一时有些紧张心虚,不肯给他看,但越是这样魏瑨越觉得蹊跷。
魏瑨拉过了她细白的小腿,掀开裙摆,伶仃细弱的脚踝上,紧紧贴着锦鲤模样的金镯,十分刺眼。
若芸心中强烈不安,她能感觉到,魏瑨攥着她脚踝的手都更用力了。
“阿瑨…你听我说……”
魏瑨冷哼一声打断了若芸,“芸儿不必解释,定是卓长澜他贼心不死,还要以这种方式来挑衅我……”
脖颈微微暴起的青筋彰显了魏瑨现在的暴怒冷厉,他真恨不得现在杀了卓长澜。
可是没办法,想不到光明磊落如他,也会给自已下秘毒来保全自已的性命。
果然也不是什么清高正洁的君子。
若芸有些紧张,她安抚似地缓缓抱住魏瑨。
“你别生气,回宫之后,想办法把它取下来就是了……对了,他给你下的毒?”
魏瑨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他放开了若芸的脚踝,用裙摆盖住,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无妨,卓长澜想要一条命,我会把他关在天牢,他说了,会给我解药,若是不给,大不了同归于尽。”
眼看着若芸黛眉又要蹙起,魏瑨不想让她担心,便有添了一句:
“芸儿放心,他心里还有执念,不可能轻易惹怒我。”
若芸一想,确实,卓长澜还说过,要等着她恢复记忆那一日……
看她回心转意,看魏瑨痛不欲生。
她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来卓长澜跟她说的那些话。
关于他们之间,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太多太多,若芸想要去问一问魏瑨,可到了眼前,竟没有勇气开口去问,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还有她刚刚做的那个梦,这个梦不同于之前她做的梦,做完就忘。这次梦醒之后,若芸竟能记起大部分。
这梦大概率是她遗忘的那部分记忆。她和卓长澜从前,少年时期似乎是很亲近的关系。
还有….梦中她口中提到的琏哥哥?
若芸微微垂眸思索着,魏瑨看出来了她神情中的不对劲,目光落在她颈上重新戴上的锦鲤玉坠,它是藏在衣领中,但魏瑨只看到裸露在外的配绳,便一眼就能认出来。
卓长澜定然和她说了,很多事情。
不过好在,似乎现在芸儿还是相信自已的。
魏瑨暗自思量着,大掌微微扣住若芸的纤腰让她往自已这边靠了些。
“芸儿在想什么?”
若芸思绪被打断,她略显慌乱的目光偏移,攥着裙摆的手愈发攥紧了。
还是不要那么直接地问出那些问题了….万一阿瑨没有骗自已,说这些岂不是伤了情分?
若芸这般想着,于是她打算迂回地旁敲侧击问问。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小时候和卓长澜,我和他,小时候似乎很是熟悉?”
若芸小心翼翼地说着,果不其然,她一说这个,魏瑨本来温柔平和的神色顿时变了变,是在强压着心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