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遇到玩空手道……呸,空手套的了。
先不说赚了钱利润平分,坏账风险熊横他们担这种合作方式河不河狸,就算买卖真的做成,最理想的销售收入高达8万4,财帛动人心,这一大笔钱足够猥琐男人他们把熊横和司一乾往山上埋了。
五对二,优势在敌。
谈判自然破裂了。
不过猥琐男人也不气馁,撇下熊横他们,找新来的同行聊他的发财大计去了。瞧那架势,不找个好(大)伙(冤)伴(种)誓不罢休。
陆陆续续有同行被送进来,到中午,已经有二十几个倒霉蛋齐集在仓库里,操着南腔北调的方言开行业交流会,声音那叫一个嘈杂。
熊横对他们的“内部会议”没什么兴趣,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往地上一躺,枕着狗皮帽子呼呼大睡。
与之相比,司一乾倒是上蹿下跳,到处跟人搭讪。
凭借他悍匪般的社交能力,不大会儿,司一乾的小本本上就记了一大堆姓名、地址和电话。
“几点了?”被饿醒的熊横问蹲在他旁边的司一乾。
“燕京时间下午三点二十四分。”
司一乾看了看他那破魔都表,用从戏匣子里学来的广播腔给熊横报了时,然后又翻起了他那宝贝小本本。
“你记这玩楞干哈?”熊横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凑过去看看司一乾的小本本,调侃道:“难道你要统一倒参行业,当个‘倒参王’?”
“这你就不懂了。”
司一乾合上小本本,小心地放进大衣口袋里,系上专门让他娘给缝的扣子,小声对熊横说:“这年头,敢出来做买卖的,都不是一般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广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朋友?”
熊横指着站在人群当中挥斥方遒的猥琐男人,道:“就那种把你卖了,还想让你帮人家数钱的朋友?”
“什么是买卖人?”司一乾拍了拍装小本本的口袋,道:“买人和卖人就是买卖人,用利益收买人,因利益出卖人。坑蒙拐骗本来就是买卖人的看家本领,无非就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罢了。”
“王超嘞,你甜蜜可以考博了。”熊横赞道。
“那是必须滴。”
司一乾毫不谦虚道:“当我那几年农场大学是白上的?里面有的是能人异士,一个窝窝头就能学到大学里都学不到的知识和本领。”
“这么好?”
熊横已经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去农场大学深造一下了。
……
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就这么干熬到下午六点多,此时大仓库里已经足足有七八十号人。
仓库大门又开了,十几个工商大檐帽走了进来,一个中年大檐帽站在手下搬进来的椅子上,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道:“安静了,大家都安静了,我是地区行署工商局稽查科科长,我姓王……”
王科长这一开头,巴拉巴拉说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中心意思就一句话:你们违反规定擅自倒卖人参,我局依法对你们进行查处。
“领导。”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老头手里举着一张报纸,操着一口粤省那边口音的普通话道:“今年的1号文件,已经把人参从统购统销目录中移除了,国家允许私人自由买卖计划外的人参。”
“这位老同志,你对国家的政策变化挺关注的嘛。”中年大檐帽和颜悦色地夸了老头一句,然后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可是有一点你要知道,国家层面的政策,是从整个国家的大局出发做出的最基本的规定。但是各地有各地的具体情况,因此国家赋予了各地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做出相应规定的权利。”
“人参是我国最珍贵的中药材资源之一,同时也是我们吉省的特产。为了保护宝贵的人参资源,我地区规定个人携带的人参超过一定数量,出省必须要办理‘出吉证’。没有该证的,一律没收。”
“出吉证?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听说过,什么时候规定的?”
“刚出壳小王八的屁股——新规定呗。”
……
仓库里顿时炸了营,参贩子们议论纷纷。
“都给老子安静。”给王科长扶椅子的一个年轻大檐帽吼道。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呸,工商一怒,小贩们集体发怵。
“各位同志。”
王科长依然态度良好:“出吉证可不是我们地区首创,是有先例可循的。和田玉你们知道吧?那是我国西疆出产的一种名贵玉石,因其产量稀少,国家从六十年代开始就对其进行计划管理。”
“只有国营的玉雕厂才可以从轻工部拿到玉石采购指标,购买和田玉以后需要办理出疆证,没有出疆证擅自运输和田玉,视为走私。”
“我们地区的‘出吉证’就是跟西疆的‘出疆证’学习的。”
“就多余跟他们吵。”
人群里的熊横小声对司一乾道:“官字两张口,人家嘴大,还不是人家说啥就是啥。符不符合政策,合不合法,都是人家说了算。没有规定和先例,现弄就是,无非就是出个红头文件的事。”
“原来你不光会低头种地啊。”司一乾悄悄冲熊横比划了大拇指。
粤省口音老头又跟王科长battle了几个回合,不出所料败下阵来。就算能赢,他也不敢赢啊。万一把那帮工商局的爷弄激恼了,把他往看守所里一扔,让他也体验一把吃饺子不蘸酱油的快乐。
“咳咳……”
王科长又清了清嗓子,做最后总结发言:“各位同志,我局这次部署的专项打击行动,预计将持续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在行动结束之前,出于保密需要,麻烦各位暂时在我局提供的场所休息,谢谢配合。”
“那不是软禁嘛。”
“软禁?你当你是张小六子啊,你也配?那就是变相坐牢。”
“对,就是拘留十五天。”
……
参贩子们又炸了营,比刚才的议论声还大。
但小胳膊拧不过大粗腿,贩子们排队上了大卡车,跟拉猪似的挤在大卡车上,一路颠簸着被运到一个高墙大院。
去年严厉打击行动开始以后,由于抓的人太多,看守所、拘留所里盛不下,为此征用了一些单位的办公用房和库房改造成应急关押场所,给熊横他们安排的免费食宿就是在其中一个临时笆篱子里。
关坏分子的地方,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去,就是一间大房子里摆了二十几张上下铺铁架子床,每个铺上放着一条小薄被子,连铺带盖。
也是在大东北,不过是别的城市,去年冬天寒潮过境,某个临时笆篱子的在押犯们烧木头取暖,引起了火灾,死伤了不少人。那次事件以后,这种临时笆篱子严禁生火。
到了夜里,零下二三十度是常态。
一床小薄被子,有熊横他们这帮人参贩子受的。
下车伊始就到了晚饭点儿。
说好的免费食宿,倒也不是虚言。
就是餐标有亿点点感人。
二两的杂合面窝窝头,每人只能拿一个。
十个人分食一小盆清水煮白菜帮,里面就加一点点盐,什么味道都没,调料也不放,主打一个少油少盐健康饮食。
清汤寡水,没什么热气,还带着馊味的大碴子粥,每人只能分到大半勺,喝完了也不能无限续杯。
倒不是有人克扣他们的伙食费,主要也是为他们好。
吃得多喝得多,就尿的多拉的多。
夜里监舍的门一锁,第二天天亮才会开,屎急尿急的只能憋着。
吃完接风宴,又排队上了个厕所,一众人参贩子们就被赶进了监舍里,熊横他们“1号舍”足足住了四十多个人。
既来之,则睡之。
往铺上一躺,熊横也不嫌那被子埋汰,蒙上脸就想睡,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闭着眼,蹭舍友们的卧谈会听。
“老表,咱们以前也被工商打击过,但是只扣货不扣人,这次怎么既扣货又扣人啊?”贩子甲道。
“你没听见他们说这次专项打击行动要持续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嘛,他们肯定是怕把咱们放了,给同行通风报信呗。”贩子乙道。
“还用得着报信?在火车站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贩子甲嘿嘿笑道:“再说了,我才不会给同行报信呢。要倒霉也是大家一起倒霉,这叫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妈拉个巴子的,都说你们南方人坏种多,果然不假。”东北口音的贩子丙笑骂道:“跟你们南方人打交道,睡着了都得睁一只眼。”
“大兄弟说得对。”贩子甲也不恼:“但是我们南方人坏,最多也就坑你们点钱;你们北方人坏,那是直接挖坑把人往土里活埋。”
“嘿嘿。”贩子丙摸了摸脑袋,憨憨道:“那不是玩心眼玩不过你们嘛,只能来点嘁哩喀喳,干脆利落的。”
“所以我就不爱来你们北方做买卖。”贩子丁道:“上到当权者下到贩夫走卒,就喜欢玩横的。不给别人留活路,也断了自已的路。”
“你是说工商他们这次打击行动吧?”贩子丙道:“这不还有一个来月就过春节了嘛,下面人得替领导们的过节福利想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