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这里是?”熊横问。
“法场。”
吴成信笑道:“我让人把那几个小蟊贼揍了一顿,然后送进派出所。刚好县里严厉打击行动砂仁指标还有富余,就把他们充了指标。”
“这……”熊横道:“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我不鲨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咱小熊同学心里还怪不落忍的。
“梅老板无需自责。”
吴成信道:“他们虽然没有抢成梅老板你,属于犯罪未遂,但他们身上也都背着别的案子。当然,按照他们的罪行,最多也就判个十几二十年。是我找了找关系,给他们一个解脱,省得他们出来害人。”
“古有城门立木,今有我吴某人砂坏人立威。咱们这个行当目前是我们灵溪现金流最大的行当,我就是要让那些宵小之辈知道,我们这个行当的人碰不得,谁碰我就要谁的命。”
“鲨一人而救万人,我觉得我吴某人功德无量。对吗?梅老板。”
“啊对对。”熊横连连点头。
这甜蜜不是华夏东部,熊横有种置身于老墨的赶脚。
吴成信也不是倒腾人参鹿茸的贩子,而是整顿老墨卖面粉的。
司机阿三把车停好,绕到右侧先给熊横拉开车门,左手固定住车门,右手护住车门的上沿,伺候熊横下车。
吴成信则从另一侧自已下了车。
“吴老板,你这司机,调教得不错啊。”熊横赞道,=。
“那是。”吴成信面带得色道:“我送他去港岛学车的时候,还专门让他在那边学习了礼仪。就他这套,接待省一把都够用。”
一行人沿着小路上山。
走着走着,熊横突然脚步踩空,打了个趔趄。
“梅老板。”吴成信扶了熊横一把,笑道:“我知道梅老板你心善,你要是见不得行刑场面,可以在山下等,山下也能听见动静。”
“来都来了。”
一生要强的华夏人,早晚得死在这四个字上。
等他们爬上山坡,看到离他们有几十米远的山坡下,约莫有七八个背着亡命牌的犯人一字排开站好。
一声哨响,站在犯人身后的绿军装开始摘他们的亡命牌,然后两人一组押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让他们跪好。
戴着墨镜大口罩的行刑手们把56冲对准犯人们的后脑勺,指挥员手里的小红旗一挥,Biu声响起,犯人们往前,倒在了草地上。
Biu声很响,但山坡上吃瓜群众们的惊呼声更响。
“哕……”
熊横忍不住干呕……额,不是干呕,而是大口大口呕吐起来,直到把胃里的存货吐干净,还吐了不少的黄绿水。
站他附近的吃瓜群众们纷纷躲一边,不少人还嫌弃地捂住了口鼻。几个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小男孩小女孩,指着熊横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不过他们用的是方言,熊横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那帮小兔崽子说什么呢?”司一乾悄悄问包水生。
“额……”包水生小声说道:“他们笑话老板是胆小鬼呢,他们身为小孩子都不怕,老板一个大人吓成那样。”
好不容易等熊横不吐了,吴成信左手扶着熊横,右手指着山下正把装在黄色裹尸袋里的“大体老师”往停在不远处的车上抬的白大褂队伍道:“梅老板,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行刑吗?”
“为什么?”熊横抬头瞅了一眼山下,又干呕了几声。
“看到他们,我就告诫自已,违法乱纪的事千万不能做。7.62毫米的铁花生米敲人脑壳很疼,后面一个眼,前面一个大洞,甚至能把半张脸掀开,我可不想死得这么难看。”
吴成信笑着说道:“我宁愿喝酒醉死,吃山珍海味撑死,得了马上风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也不愿意让人拉到山坡下打靶。”
“你那几种死法,是个人都想要。”熊横看了一眼山下,又吐了。
……
午饭没吃,早就困得不行的熊横躺在吴成信安排的国营招待所里死活就是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是他在山坡上看到的一幕幕。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一个多小时大饼,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但刚睡觉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已一遍遍被拉到山坡下,小红旗一遍遍挥下,半张脸没有的自已一遍遍倒在草地上。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被噩梦吓醒的小熊同学,睁开眼一看,外面已经天黑了。
坐在他隔壁床上打扑克的司一乾、熊红星和包水生仨人看到老板醒了,司一乾把脸上贴着的纸条子撕掉:“老板,你醒啦。”
“几点了?”熊横问。
“燕京时间十九点十九分。”司一乾看了看手表,报了时。
“你们吃饭了吗?”熊横强撑着坐起来。
“妹有。”司一乾搓着手,道:“就等着老板你带我们吃大餐呢。”
“你们去吧,我没胃口。”
熊横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扔给了司一乾。
“老板牛13,老板大气,老板天下第一。”司一乾挥舞着那两张大团结,道:“一顿饭吃人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还得是咱小熊老板。来,同志们跟我念,跟着熊老板混,三天饿九顿……”
“跟着熊老板混,三天饿九顿。”熊红星和包水生跟着起哄。
“老子啥时候饿着你们了?”
熊横不干了:“你们甜蜜说这话,老子可得跟你们好好掰扯掰扯了,哪顿饭老子不是大鱼大管够?司一乾你甜蜜吃肉都吃腻了,嚷嚷着要吃青菜。还有你,熊老二你说说从你跟我出来,你胖了几斤了?”
“熊大老板威武,熊大老板霸气,熊大老板最舍得给俺们花软妹币。”司一乾边唱着顺口溜,边把大衣往熊横身上披:“老板,没有你跟着,俺们吃饭都没滋没味。走走走,一起下楼吃大餐。”
熊横拗不过,只得跟着他们下了楼。
找了一家私人小饭店,包水生点好了菜,然后去接他妹妹,熊大老板让去的。饭店离包家很近,走路来回也就十来分钟。
还没上几道菜,包水生就带着他妹妹回来了。
“老板,这就是我妹妹包水莲。莲妹子,快叫老板好。”
“老板好。”
一个小小的、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小丫头红着脸冲熊横喊道。
“好好。”
熊横最稀罕这种柔柔弱弱的小闺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大团结,看都没看,塞进莲妹子的手里:“拿着,哥哥给的见面礼。”
莲妹子不敢要,眼巴巴地看看哥哥包水生。
包水生忙道:“老板,你这见面礼也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给莲妹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要个屁。”司一乾打趣道。
“给你们,你们就拿着,话我不想说第二遍。”熊横爸气侧漏道。
“那,莲妹子,你还不赶紧谢谢老板。”包水生给莲妹子使眼色。
“谢谢老板叔叔。”莲妹子甜甜道。
“叫哥哥。”熊横眉毛一皱,道:“我有那么老吗?”
“哥……”莲妹子吓得脱口而出,肯定不是叫的熊大老板。
“哎,好妹子。”熊横替包水生应道。
“自已家一大窝妹妹不认,跑到这抢人家妹子来了。”熊红星小声对司一乾咬耳朵道:“也不知道卫红、卫英和向红怎么样了。”
“吃肉也堵不住你的嘴。”司一乾把一条大鸭腿塞进熊红星嘴里。
……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双甸县城,熊卫红和熊卫英在胡厂长给她们租的院子里也在喝酒吃肉。坐在姊妹俩中间的秃头胡厂长色眯眯地看看姐姐,再看看妹妹,端起酒盅,要喂熊卫英喝酒。
自从跟胡厂长订婚以后,胡厂长就托关系把熊卫红和熊卫英转到了县里最好的中学,还给她们租了个小院子,院子里养了条大狼狗。
熊卫英不想喝,胡厂长非要往下灌,熊卫红在一边劝。
姐夫胡厂长粗犷的笑声,熊卫英的求饶声,熊卫红的娇笑声此起彼伏……嗯,甚是温馨的家庭氛围,好一个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而熊向红就惨了点。
三表舅家的傻儿子癫痫犯了,三舅母怕儿子咬着自已的舌头,就让熊向红把手填进表哥嘴里,以前这可是三舅母的活儿。
为了上学,为了顿顿能吃上肉,熊向红咬着牙,忍了。
其实胡厂长姐夫也想把熊向红接过去的,一妻二妾……呸,一个媳妇俩小姨子,胡大厂长也不是养不起,无非是多几双筷子的事。
可是脾气暴躁的熊向红受不了胡姐夫那色咪咪的眼神,第一次跟胡姐夫吃饭,就把酒泼在了胡姐夫那秃头上。
……
依然没什么胃口的熊横吃了几口鱼,就放下了筷子,看着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菜的莲妹子,和光顾着给妹妹夹菜,自已都顾不上吃几口的包水生,道:“小包子,包小妹,你们俩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能有什么打算。”包水生摸摸妹妹的头,憨憨笑道:“努力挣钱,养妹妹,供妹妹上大学,让妹妹吃上商品粮,嫁给国家干部。”
“你呢,你不上学了?你才十五,现在上学还不晚。”
“我就不上了,学不进去。”包水生猛地喝了一口酒,咳嗽起来。
“哥,你撒谎。”莲妹子突然抬起头,看着包水生,道:“我哥学习可好了,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