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的确发生过一场火灾。”
谢特道:“这里最早是一家纺织厂老板的私宅,老板还是盛家的远支。56年公私合营,纺织厂收归国营,66年老板一家被下放,这座私宅成了纺织厂的职工家属院,最多的时候住过四十多户。”
“四十多户?你开玩笑呢?”熊横看看那栋上下两层,目测建筑面积最多三百多平的小洋楼,不敢相信地说:“有那么多房间吗?”
“楼里自然是没那么多房间的。”
谢特指着残垣断壁的院子道:“所以纺织厂的工人在院子里私搭乱建了不少小房子,尤其是知青大规模回城以后,回来的知青没地方住,又在院里建了不少小房子,有的小房子跟窝棚差不多。”
“引发火灾的原因,就是一个回城知青在他搭的窝棚里私接的电线短路,院子里私搭乱建的房子被烧了个精光不说,主楼也被连累。”
“火灾里出人命了?”熊横问。
“那倒没有。”谢特笑道:“火灾发生的时候是上班时间,等有人发现,火势已经很大了。熊老板,你忌讳住死过人的房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种房子不适合你,哪座老房子里面没死过人啊。”
“你说得对。”
熊横指着熏得黑黢黢的小洋楼道:“不过,这房子都烧成那雕样子了,你确定里面还可以住人?”
“当然。”谢特道:“霉国的白房子你知道吧?那房子可是1792年建的,中间还被英加联军烧过,烧完以后人家刮刮大白,照样使。”
“这栋房子,当年也是霉国的建筑师设计建造的,地基打得老深了,用的还都是好材料,结实得很,翻修一下再用个几百年不成问题。”
不愧是在兵团插队十二年的老知青,谢特那一口浓郁的大碴子味普通话,让熊横这个“纯种”东北银倍感亲切。
“能进去看看吗?”熊横问。
“当然可以。”
谢特引着熊横一行人进楼看房,其实也没啥好看的,里里外外都熏得黑乎乎的,一楼大厅也被隔成了一个个小间,跟熊横后世在燕京见过的群租房似的,要多杂乱有多杂乱。
出了小楼,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这宅子现在的产权在谁那?”熊横问。
好歹是魔都老洋房……额,虽然是事故房,熊横还是可耻心动了。
黄袍骑士熊横等单的时候刷视频,魔都老洋房动不动就以上亿甚至几亿成交,咱这“事故房”咋着也能卖个大几千万吧?
“前年火灾发生以后,住户们搬进了纺织厂新建的家属楼,这座宅子也被纺织厂托管给房管所。去年房子原主后人找来,房管所就把这座宅子还给了原主后人,并给办了房产所有证。”
“不会是为了搬进家属楼,故意失的火吧?”熊横阴谋论道。
“额……”
谢特道:“不少人也是这么说的。现在的国营纺织厂普遍效益都很好,不少纺织厂都新建了家属楼。但毕竟僧多粥少,分房也先紧着那些级别高、贡献大或者没地方住的职工,在这住的确实没资格分。”
“消防队和大檐帽也过来调查了,但是大火一起,有啥痕迹都烧没了,最后也不了了之。有个很明显的疑点就是着火那天,院里有个瘫痪多年一直卧床不起几乎不出门的老头被家人推着晒太阳去了。”
看来“火龙烧仓”这一套不光当权者会玩,老百姓也会啊。
不少遗老遗少怀念头三十年,说那是最公平的年代,老百姓不用背房贷,看病不花钱,就熊横穿过来的所见所闻,公平个der啊。
别的不说,单单就一个分房的事情,这个年代的住房肯定是紧缺的,效益再好的单位也不可能做到每个职工都能分到房。
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分给你不分给别人?凭什么你能分到楼层好、光照好的房子而别人得每天爬六层楼梯、晒不着太阳?
熊横在火车上听过太多太多,什么女职工为了分到房,跟厂领导睡啊,什么一个车间的同事为了抢房子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啊。
老百姓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他们玩起手段来,更粗暴凶残。
“房主家里人多吗?”熊横问。
“下放的时候,他们家总共有十几个人去了西北,到那边严重水土不服,没几年就剩下现房主一个人了。”谢特感慨道:“我跟他弟弟曾经是小学同学,很好的一家人,没熬过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都回城了,他为什么还要把祖宅卖掉?”熊横又问。
“他打算在沙漠种一辈子树,不回来了,卖掉祖宅也是为了买树苗。”谢特道:“他在毛乌素承包了一大片沙丘,他要为埋在沙丘下的家人们种出一大片阴凉。”
种树?治理毛乌素?
真有天下人负我,我依然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圣人(父)?
“那他要卖多少钱啊?”熊横终于问出了核心问题。
“他这座宅子占地面积差不多两亩,建筑面积333平,按魔都公布的商品住宅每平方米最低360元,最开始的报价是119880。”
“不过这宅子一直没人要,毕竟这房子得重新翻修,又是一大笔钱。但价钱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海外包括咱们内地能拿出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有的是。主要是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消息,说这是凶宅。”
“凶宅?”
熊横又回头看了看,心道:“是甜蜜挺凶的,大型烧烤现场。”
“虽然纺织厂的人说没死人,但外面都传说这宅子里烧死了不少人,有说烧死五六个的,有说烧死七八个的,还有说烧死几十个的。”
“有种最邪乎的说法是,建国以后,国家实行一夫一妻,老房主的几个姨太太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再嫁的再嫁,就最小的六姨太守着老房主不肯走,于是老房主把六姨太认做妹妹并让她当了工人。”
“六姨太长得很漂亮,纺织厂不少工人都打起了她的主意,但她都看不上。直到那十年,老房主一家被下放,六姨太因为是被压迫街机,并且老房主主动跟她断绝了关系,六姨太没有受到冲击。”
“但那时候还不到四十岁的六姨太依然风韵犹存,没有了老房主一家的保护,六姨太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被一群男工车轮了。”
“不堪受辱的六姨太吊死在了院里一棵大香樟树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她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旗袍、红色的高跟鞋,抹着红嘴唇,并且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吊死六姨太的绳子,就是她的红腰带。”
“火灾就是六姨太回来索命的,害她的人,一个都没活成。”
王超嘞!
怎么感觉有点冷呢。
熊横裹紧了他的军大衣,再看看旁边的包水生兄妹,小包子早就用手捂住了妹妹的耳朵,不让她听。最淡定的当属方常那憨货,作为一个坚定的无产街机战士,他可不信什么神啊鬼的。
一切牛鬼蛇神,不早就被打倒了嘛。
“故事讲得不错。”熊横拍拍谢特的肩膀,道:“你人也挺不错的,最起码没有为了促成交易,好拿到佣金,而刻意隐瞒一些信息。”
“应该的。”谢特心说:“我倒是想隐瞒,也得瞒得住啊。”
“现在房主的要价是多少?”
凶不凶宅的,咱小熊同志可不怕。
本身他就是个鬼,还能怕区区一个女鬼?
她要是敢出来扎刺,大不了把她收了当个小妾……鬼妾。
我那十八厘米……十八米的降魔杵呢?
“六万。”谢特比划了个“六”。
“这么便宜?”熊横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不会是哪个大佬看上了这座宅子,故意放出消息,制造恐慌吓退意向客户,房主也着急出手,所以才报这么低的价钱吧?”
“根据我的掌握的消息……”
谢特道:“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现在咱们内地能一下子拿出几万的人并不多,海外有钱人倒是多的是,但他们怕郑策有变,敢在内地买房置地的还不多。他们就怕花了大钱,最后被没收。”
“听说红空那边有个姓霍的大老板,每次进京都要在机场看一幅壁画,看完之后就会放心大胆在内地投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
这个熊横还真不知道。
“燕京机场航站楼翻新的时候,有个姓袁的画家在墙上画了幅名为《泼水节》的壁画,壁画里面有三个光腚娘们,这种大胆的做法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就算现在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但是上面肯定了机场的做法,作为一个敏锐的商人,霍大老板把那幅壁画当成郑策风向标,只要那幅壁画还在,说明郑策就没变。”
“这事我知道。”方常举手道:“我去燕京机场看过那幅画,现在用三合板挡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看不到。听说就连那个画家82年都跑到国外去了,就是因为有人提出要把他送秦城。”
“但最起码没把那幅壁画拿掉,不是吗?”谢特道。
“有点意思。”熊横摸着下巴道。
“那这个宅子……”
“我要了。”熊老板拍板道。